第 46 章 六千(1 / 2)

陛下如此多嬌 桑微 13637 字 3個月前

第46章

阿桐的腦袋又重新垂下去,記著顧之澄說過的話,眼睛睜得大大的,強忍著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珠,憋得小臉通紅,也不敢落下去。

顧之澄抿唇,輕聲告訴她,“阿桐,你這法子不對。若是有淚珠子快溢出來了,該微仰起頭,望著天空,將眼淚倒逼回去才是。”

阿桐很是聽顧之澄的話,梨園那一點點小小的溫暖,已是她短暫人生裡莫大的滿足,唯一的光。

所以顧之澄說什麼,她便做什麼,順著顧之澄話裡的意思,將頭抬了起來,望向涼亭外的天空。

此時夕陽餘暉還未儘,晚霞正燒得絢爛,一路綿延燒到了涼亭頂上去,半邊天都是紅的,映著她圓圓的小臉以及眸子裡盈動的淚珠子,顯得清麗動人。

陸家的孩子,就沒有長得醜的,即便阿桐流落在外,肌膚底子打得不好,有些發黃,亦不大細膩,但這精巧的五官長在臉上,便醜不到哪裡去。

就如顧之澄雖然抹黑了自個兒的臉,但有她傾國傾城般的五官在,亦顯得是個清秀少年郎。

阿桐進了陸府,吃穿用度當然都是最好的,身邊伺候的丫鬟雖然覺得她有些小家子氣,但給她打扮也是上了心的。

給她梳了齊整討喜的吉祥雙髻,烏絲發亮如雲,襯得唇邊那個小梨渦愈發靈秀養眼了。

顧之澄見阿桐笑了,也輕笑道:“你瞧,這天上的火燒雲是不是極好看的?”

“嗯......”阿桐輕輕點了下頭,眼眶裡已經沒有淚珠子打轉了,愈發像水洗過似的乾淨漂亮。

顧之澄又將懷裡剩下的點心給她,勸道:“這天底下好看的好玩的多了去了,你呀,如今也算是有福氣的,過去的苦難便算都過去了,現下正兒八經開始過嶄新的日子便是了。”

阿桐鄭重點了點頭,眼前的少年說什麼,她便聽什麼,信什麼。

不論顧之澄是不是皇上,她的話於阿桐而言,都是聖旨。

阿桐見到顧之澄,就忍不住笑,眼淚徹底消散之後,頰邊飛起兩朵紅暈。

她想起來,今日聽其他姐妹說起,攝政王是有意讓他的侄女入宮為妃,侍奉陛下左右的。

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福氣......

阿桐心裡一百個願意。

到底是少女心思,阿桐雖膽小怯懦,但想到這一層,也忍不住紅了小臉,壯起膽子瞥了顧之澄一眼。

顧之澄正將腳放到石凳上,整個倚到了涼亭的闌乾邊上,將手墊在腦袋底下望著天上的殘陽。

她忍不住歎道:“真美。”

阿桐不懂欣賞這些,也不會如其他姑娘家一般文縐縐來幾句詩詞歌賦,讚同一下顧之澄的話,在一旁急得揪住自個兒的衫角,憋紅了臉。

“若是她們再笑話你,你就告訴小叔叔。”顧之澄望著天,淡聲說道,“我自會讓小叔叔為你做主的。”

阿桐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烏黑的瞳眸流轉著,最後隻懂埋頭悶聲謝恩。

陛下對她這樣好,她真當是無以為報了。

顧之澄突然起了身,拍了拍褲腳上的灰塵,又隨口說道:“若是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便看看這天。你瞧瞧這世間寬廣無垠,就不會再囿於各種煩心瑣事了。”

這是她的法子,也隻教給了阿桐一人。

阿桐傻傻點頭,見顧之澄要走,急得上前幾步跟著。

待顧之澄回頭看她,才覺不妥,又重新埋著頭,耳尖通紅問道:“貴人......要走了麼?”

顧之澄輕輕笑了笑,這笑容驚豔,恰如明月照烏雲,光華皎皎而奪目,讓阿桐一時怔了眼。

“今日出來得有些久了,是該回了。”顧之澄瞥向阿桐眸中明顯不舍的神色,安撫道,“你我有緣,自會再見。”

刹那間,阿桐的眸子裡又因顧之澄的一句話而有了些許光亮。

能再見,便是她惶惶度日裡最大的希冀。

......

陸寒已經備了馬車在陸府門口等著顧之澄。

他扶著顧之澄踩上梅花凳,上了馬車,隨口問道:“陛下似乎與臣的侄女相談甚歡?”

“倒是有些緣分。”顧之澄抿唇笑了笑,杏眸裡彎出了兩分明媚,卻不再說話。

因近日奔波多處,實在有些乏了,倚著馬車的軟壁就這樣閉目養神小憩去了。

陸寒望著她的小臉,五官精致小巧又奪目,雖肌膚略有瑕疵,但瑕不掩瑜。

越細看,越覺得漂亮的驚人。

他深邃的瞳眸裡掠過一絲幽暗的光,想到今日在不遠處不經意瞥見顧之澄與陸桐欣在涼亭中相談甚歡的畫麵。

似乎還在一起眺望天邊晚霞,關係親近又自然。

他一瞬想到自個兒都沒同這小東西一塊賞過夕陽。

不過這個想法,倒是很快被他拋諸腦後,隻是很快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今日出宮,他的目的也總算變相達成了。

雖然這侄女,是前不久才接回府,似乎還不大親近的,但血脈在,到底也算陸家的人,又似乎很得那小東西的信任。

想必以後入宮為妃,不是難事。

隻不過......不知為何,他心裡總有些不是滋味。

可細想,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是滋味,隱隱憋得有些刺痛。

馬車正行著,突然又停了下來。

顧之澄正睡得迷蒙,睜開眼,軟聲問道:“到宮裡了?怎這般快?”

陸寒將顧之澄按住,探身往外,“陛下,還隻走了一半,許是外頭出了什麼事,臣出去瞧瞧。”

陸寒低聲與外頭的人說了幾句什麼,顧之澄並聽不真切,卻見陸寒很快回頭告訴她,他有事要去辦,這馬車會安然送她回宮。

沒有陸寒在,顧之澄睡得更加自在,自然忙不迭地與他揮手道彆。

顧之澄這明顯巴不得早日與他分開的模樣,自然又讓陸寒身子微微一僵,眸光深邃了些許。

但事情緊急,他沒功夫耽擱,便暫且放過了顧之澄,疾步離開了。

顧之澄一人躺在寬敞的馬車裡,沒了陸寒的長手長腳束縛,不知多舒坦。

她砸吧了下嘴,尋了個舒服的睡姿,闔上眼睛很快又睡得迷迷糊糊了。--

可才入夢鄉,又因為一陣冷風吹來,將顧之澄陡然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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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馬車還未停,可是裡頭卻多了一個人。

竟然是......閭丘連!

他正一臉六親不認的笑容看著顧之澄,獸牙映著馬車簾子透進來的晚霞餘暉,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閭丘連單手撐著馬車的軟壁,將她困在馬車角落的一方小天地裡,壓低了聲音問道:“陛下可是醒了?”

“你如何在這兒?”顧之澄蹙眉問道。

“這馬車小,自然是要讓攝政王給我騰出個位置,才能坐上來的。”閭丘連似笑非笑著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有意無意地擦了一番。

“你是故意將他支開的?”顧之澄立馬就明白了,眸光瞥過那擦得刀刃能吹發立斷的匕首,訕笑道,“有話咱們好好說,掏這個做什麼?”

閭丘連牽唇笑了笑,將匕首重新收回衣襟裡,眸光投向顧之澄精致的小臉,“我這番來,並非要傷害陛下,隻是想同陛下做個交易。”

“哦?”顧之澄挑眉,假裝來了興趣,“什麼交易?”

閭丘連索性挨著顧之澄坐下,摟著顧之澄的肩膀,仿佛兩人是極好的兄弟倆一般耳語了起來。

顧之澄被他陡然一摟,渾身立刻僵直,坐得脊背發涼也不敢動,隻好豎著耳朵乖乖聽他說。

“陛下,我知曉你長期受製於陸寒,這處處要看人臉色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我亦深有同感。當年我阿父死時,我亦才十歲,蠻羌族群龍無首,徹底大亂,還是我一位叔父站了出來,將蠻羌族裡有異心的人全鎮壓了下去。他當時的地位,便如同顧朝如今的攝政王一樣,輔佐我管理部落大小事務。”

“......可是陛下,你該知曉,這人的野心是無窮無儘的。他後來,自然不願屈居於我之下,想趁我年幼,奪我性命。”

當然結局如何,閭丘連如今能好好坐在這兒時不時將他的小匕首掏出來把玩一番,就已是最好的說明了。

他笑得意味深長,拍了拍顧之澄的肩膀,“你如今的感受,與我當年一模一樣。我當時孤苦無依,既無阿姆,也無貴人相助。可如今你卻不一樣,我不願天底下有人再和我一樣,深受這般苦楚,所以願意助你,扳倒攝政王。”

“......陛下覺得如何?”閭丘連又掏出了他的小匕首,假裝無意的擦了起來。

“......”顧之澄指尖微動,小聲道,“你......你這匕首已經擦得能照見人了。”

“照人有何用?”閭丘連唇角斜斜一裂,“這匕首......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照人的。”

顧之澄:......當我沒說。

“陛下考慮得如何?”閭丘連再次提醒她,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顧之澄脖子一縮,強自鎮定地問道:“你要什麼好處?”

“我不要什麼好處,隻是見不得陛下與我年幼時一般受苦罷了。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能幫一把自然是幫一把的。”閭丘連一頓,又笑道,“當然,陛下若是過意不去,想將顧朝一半的城池分給我,那我也隻能笑納了......”

顧之澄掰了掰閭丘連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哂笑道:“朕再考慮考慮......”

閭丘連的手搭在顧之澄的肩膀上,不動如山,一半是誘.哄一半是相勸著說道:“彆看這一半城池聽起來多,你要是被陸寒弄死了,這整片大好河山都到了他手裡,多虧呀是不是?倒不如咱們兄弟倆一人一半,治出個太平盛世來。”

“......”顧之澄心裡瘮得慌,但還是隻能表麵恭維地誇一句,“你似乎學了很多顧朝的書籍典故,比朕許多大臣都要有文采了。”

閭丘連貼著顧之澄的耳畔發笑,更笑出了她一身冷汗,“陛下謬讚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是麼......?”

顧之澄眉心一跳,閭丘連這話裡的意思,是想和顧朝一戰?

不過這事兒,她上一世就知道了。

顧之澄清了清嗓子,小聲道:“這事,朕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