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猛犬(1 / 2)

1429年5月18日

對不起。

嗨,聽說過愛爾蘭的光之子嗎?

沒錯沒錯,就是那個超有名的英雄喔!

作為愛爾蘭最具代表性的英雄,如果將神話舞台放在歐洲的話,是足以與赫拉克羅斯、亞瑟王同等輝煌的存在。

他是魯伊凱撒拜之女,黛克泰爾德的孩子。

凱爾特神話中,來自北愛爾蘭阿爾斯特地區的,被稱為‘庫蘭的猛犬’的半人半神的大英雄――庫·丘林。

由於少年時誤殺了富商庫蘭的看門狗,所以他便向庫蘭發誓:“如果這隻狗有後代,我會負責養育,將它□□成同樣強大忠誠的看門狗,在那之前就由我來保護你。”

爽朗又豁達,重信忠諾。

鄰家大哥一樣,笑容明烈的英雄。

而現在――

“如果自稱‘看門犬’,能更貼近‘我’的話。”狂王的尾巴在身後甩了甩,他手中的長/槍隔著一掌的距離,指著跨越恩仇彼岸而來的複仇鬼。

明明用武具對準了岩窟王,而他的目光卻注視著臥榻上沉眠的人類少年。

“那麼,我是你手裡的槍,是你的猛犬。”

隻要不背叛,這柄槍就不會刺向你。‘我是你的槍’關於這一點,不會改變。

狂王遵循了曾經說過的話,不曾有過偏差,也不曾蓋上謊言的糖衣。

畢竟,無論是哪一位庫丘林,都學不會欺騙與謊言這種東西。

即使是一觸即發的危險刹那。

他也並沒有使手中的槍,對上過沉睡中毫無防備的少年。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扼住他的喉嚨。

庫丘林alter選擇了這種即笨拙,又沒有效率的方法。

如果是以殺死對方為目的,那麼……著實沒有這個必要。

可能連這個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吧,其實他真正所想的,並不是因為想要禦主解脫所以就給予死亡……這類無厘頭,細想下卻又符合邏輯的理由。

因為必然會被阻止。

不僅無法達成所想,還會被針對。庫丘林alter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迷茫……嗎。”伯爵輕輕‘嘖’了一聲,他可不擅長開導凶獸這種工作。

是的。

與其說想要殺掉立夏,或者逼問他身邊的英靈。

某種意義上而言,那兩句質問,其實是庫丘林alter留給自己的。

稱得上是英靈嗎?能算是英雄嗎?

直覺告訴了狂王……他曾與這個人類少年相識,卻無法讓他想起那份回憶。

或許[座]上的他,會通過書頁的形式了解到兩個人的關係,但是卻並不能傳達給此次臨世的影。

沒有辦法。

英靈,畢竟都是些已經死去的幻影。他們因為人類史的存在,與後世之人代代不忘的歌頌與思念而存在。

而現在,將作為戰士冷酷無情的那一麵無限放大的狂獸之王,模糊的體會到了名為‘遺憾’的那份心情。

為這次的禦主,而感到遺憾。

究竟在遺憾什麼呢?

是因為痛苦嗎?還是因為一些彆的東西?

……找不到答案。

就算無法與禦主眼中的情緒共通,他也知道,那份沉重,終有一天會把這個人壓垮。

人類是有承受上限的。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他清醒至今……但是,一旦那些情緒決堤潰爛,隻會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悲鳴的洪水。

扼上喉嚨的那一刻,這位英靈或許隻是……想要阻止這樣的未來吧。

“如果說陽麵的‘我’,是庫蘭的猛犬。那麼作為陰麵的我,隻是你的猛犬。”他向那帶著痛苦沉睡的少年,允諾下誓言。

庫丘林們都不討厭被稱為‘狗’,但是像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卻也是獨一份的存在了。

不過……卻並不值得誇耀。

槍刃更進一步,幾乎要椎刺進了伯爵身披的披風上。

危險的距離,冷厲的氣息。

岩窟王沒有後退,他用那雙金色的眼睛,打量著眼前凶獸一樣的英靈。

一旁,那位年少的王,對此袖手旁觀。

他用興味的目光看著他們,不過……卻將更多的注意力分散到了岩窟王的身上。

少年王在好奇著他的選擇,會稍稍透露給庫丘林alter真相嗎?

還是說……會接受斥責?雖然這不可能,不過,卻很有趣。

“明目張膽的偷懶,可不是賢明的王應有的行為。”微弱的燭火下,金色的眼眸向著吉爾君投以目光,“看戲有趣嗎?”

“哈……當然。”雖然這麼回答,少年王卻移開了目光,“讓我看看,你究竟會怎麼應對呢?”

“不要讓王失望啊,監獄塔的――大哥哥。”

果然,這位王……自始至終知曉著一切。

但是,沒有辦法阻止,不管是這位最古之王,還是那位從遠古存活至今的樂園魔術師,亦或者是他自己。

誰都……

伯爵拉了下帽簷,遮蓋住眼中的深思。

黑中透紅,散發著不詳之光的長/槍。

刃端,有鮮血嘀嗒,落在伯爵的鞋尖前。

那是庫丘林alter自己的血,因為指掌被複仇者的火焰燒灼,乾脆利落的削去皮肉。

極速再生後,殘留下的鮮血。

“啪嗒……啪嗒。”血水落成的花。

這一幕,與少年受傷的那一天漸漸重疊――

背負‘貞德’之名,從後世而來的救世少年,遵循著曆史的星軌,迎接這向‘貞德’而來的一箭。

板甲的縫隙,嵌入皮肉的金屬箭頭,馬背上的摔落。

潔白無瑕的駿馬在他墜馬的那一瞬間,揚起前蹄,發出悲切的嘶鳴。

神駿無雙的白馬,無措地繞著少年轉圈,馬蹄噠噠。

它垂著頭,舔舐少年蹭過血漬,粘了塵土的臉頰。

起來啊,站起來啊。

白馬溫潤的黑眸,在馬類特有的長睫毛下,顯得非常溫柔。

半曲起四肢,將背部放得更加低矮,溫順祈求。

跨坐上自遙遠法蘭西而來的名馬,舉起藍鳶尾的旗幟。

求求你……征伐也好,廝殺也罷。

讓我們再次一起,揚名天下。

頭頂的日光過於熾烈,恍惚間,立夏好像看到了赤紅的陽炎自天空墜落。

是幻想?還是真實?

立夏因劇烈痛楚而迷離的目光,看到了馬尾的搖甩。

一晃一落下,如盛夏的蟬音,唱了那些遙隔一世的遊離。

――不是錯覺喲。

有一位聲名顯赫的英雄,在為你複仇。

縱使這一次,他並沒有得到明確的命令,也依舊為了你而行動。

雖說踏上戰場,不問生死。

也依舊有人會因你的受傷而難過,奧爾良的人民,法蘭西的軍隊。

一直以來,跟隨著你的英靈。

他們……都很難過。

飛出的赤紅之光,並非太陽燃燒的鬃毛,而是一柄曾在一整個神話傳奇裡留下盛名的長/槍。

“……庫·丘林。”少年呢喃著呼喚。

不是狂王,也不是alter大哥。隻是,庫丘林。

有人,在為他而戰。

為他憤怒,替他不甘,為此投擲出呈現因果的一擊。

少年沒有受傷的那半邊,像是被影子吞噬一樣,沒過腕部,深入影中。

影子下的空間異常奇特,不是大地,而是一種有些空蕩的觸感。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識到。

以足下為起始的影子……早就成為了獨自的空間。

有一位跨越恩仇而來的英靈,是他影子內永遠的住民。

不可以倒下,也不可以駐足不前。

有人,在等你。

自始至終,他們都在看著你。

立夏看到了,深紅的荊棘於肉/體中綻放的模樣。

必中,因果,無法逃離的命運。

三十根棘刺在其體內炸裂,破碎的肉/體,彪飛的鮮血。

――突刺死翔之槍。

猩紅的長/槍,沿著刃端流淌的血漸漸落下。

作為戰士冷酷無情的那一麵被無限放大的庫丘林alter,將他的武器從堡壘之下,向上投擲而去。

被洞穿的壁壘,沒有起到任何阻攔作用的盾麵……傳說之刃下,脆弱如紙的盔甲。

射手的身體,被長/槍貫/穿。

擅長弓技的射手,死在武具的投擲裡。

黑裡透紅的長/槍,在一聲聲代表了撤退的哨音裡,回旋歸去了其主人的手中。

沉悶的輕響後,深深嵌入土地。

沿著槍身紋路蜿蜒而下的血液,曾聆聽過心臟的跳動,還帶著溫熱。

彙融著塵埃,鮮血落成的花。

無關戰場,無關國命,也無關來自禦主的指令。

這隻是一場單純的複仇,僅此而已。

黑紅色的庫丘林拖著他的長/槍,跟在了因勝利而沸騰的法蘭西軍隊末尾。

與興奮中的人群不同,他安靜的仿佛不存在,隻有身上的血腥氣昭示著存在感。

沸騰與寂靜,隔著天塹。

不靠近,也不融入。

高豎的鳶尾旗幟,記錄著法蘭西對自由與勝利的想往,與一位少年強撐著痛楚與疲憊的歡笑。

這位英靈,隻是將勝利視為理所當然,必須要拿來的東西。

因為是戰士,為戰鬥而存在,所以勝利就是應該達成的,而不是‘想要’或者‘不想’就能夠描述與否認。

猛犬就要履行猛犬的職責,為手牽猛犬鎖鏈之人廝殺,守衛他的一切……財富與生命,前路與過去。

回應呼喚。

握在指掌中的長/槍,鮮血順著筆直的槍/杆淅瀝瀝流下。

正如現在一樣。

隻是,指向了不一樣的人。

指掌撚動間,隱隱有呼嘯而出的意思。

這家夥是認真的……這一瞬間,他對伯爵產生了殺意。

“冷靜一點啦。”年幼的王擺了擺手,阻止道:“再怎麼說,我們之間好歹頂著‘同伴’的頭銜吧?繼續這樣的話,大哥哥說不定會不開心。”

然而,與他勸慰的口吻完全相反。

可愛的男孩子讓鎖/鏈銳利的尾端更加貼近了對方的後心。

浮空微晃,似是不經意一樣,在庫丘林alter的披風上蹭過。

狂王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到此為止的意思,“不這樣做,他也並不會開心。”

“……你是否誤解了什麼?”伯爵扯了下自己的帽簷,視抵在胸膛前的槍刃於無物。

那雙暗金的眼眸,在睫毛的輕闔下,於濃麗的夜中明滅。

威逼,反擊。

明滅不定的眸光,某位少年人的眼睛。

伯爵開始回想過去了。

他啊,是隨著某個人類少年……次次輪轉的英靈。

自相遇之後,就一直插手了立夏的全部未來與過去。

“……自稱‘看門犬’不能讓你貼近未被反轉的庫丘林。”香煙在男人的指間撚滅,“雖說隻要沒有侮辱性含義,你們也不討厭被稱為‘狗’,但是無論怎麼算……其餘的庫丘林基本不會像你這麼死心眼。”

作為戰士冷酷的一麵的確被無限放大了,與此一同的……人性上的多樣化情緒被扼製了。

無法讓他解脫的你,算什麼英雄?

這樣的你們,也算得上是英靈嗎?

回想著這些曾多次聽到過的質問,伯爵半譏諷性質的勾起唇角,發出一聲淺淺的輕嗤。

是針對自己,也是針對眼前這位黑紅色的庫丘林。

“而我――更不是英雄。”複仇者如此說著抬起了手掌,漆黑的革製手套外燃燒著同色的火焰,抵住了槍/刃。

“avenger就是avenger,即使被記錄在了英靈座上,也無法成為英雄。”

高傲否定,不與為伍。

那火焰隨著燃烈勃發出幽幽的藍,隨著指掌的移動,將危險的槍/刃從心口處挪開。

狂王並沒有阻止對方的這一舉動,近乎順水推舟般順從的,放下了手裡的兵刃。

“我要知道原因。”顏色扭曲的庫丘林,滿布椎刺的獸之尾。

陰戾而執著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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