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的視力(1 / 2)

1429年7月7日

在紅薔薇的冠冕下行使您的權利。

在紅薔薇冠冕的見證下,我將行使您所賜予我的權利。

大地素裹了銀裝,萬籟俱寂。

清澈,細雪。

少年人的目光。

與非人之物相互依偎的人類之子。

“來做些有趣的事情吧?”半夢魘向人類如此說道,以誘哄的口吻蠱惑著。

立夏因為驚訝而睜大了眼睛。

這無疑算得上是一句十分危險的發言了。

畢竟在這廣弘的夢之天地間,隻有他們兩人的身影而已。

如果梅林真的想做點什麼的話,再怎麼呼喚也不會有人來。

而說完這句話後,梅林卻遲遲未有動作。

他注視著一切。

關於眼前人類少年的全部。他的人生,他的夢境,以及夢外正在發生的事。

名為‘太宰治’的人類,冥冥之中,似乎感應到了梅林的窺視。

他抬起頭,眼中笑意模糊。示意一般,舉了舉手中熱氣氤氳的咖啡。

梅林看到了他的口型――‘合作吧,正看著這裡的先生。’

他從那雙鳶色眼眸裡,看到了穩操勝券的篤定。

合作嗎?

――當然。

曾與藤丸立夏結緣的英靈,都在等待著機會。而現在,這個計劃裡,加入了一個人類。

梅林低笑一聲,不再觀望。

將所有視線,重新收束回眼前,這屬於藤丸立夏的夢裡。

多麼像傳說中末日才有的光景啊。

吹著風雪的蒼穹下,兩個人說著最後的話,或許是道彆,或許是關於來生。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神思飄忽的半夢魘,幻想著屬於這個少年的終結。

然後――在對方的目光裡,轉瞬清醒。

“梅林希望我永遠留在夢裡嗎?”少年笑著發問,“不,你不會這麼做的。”

分外肯定的語氣,梅林不禁反問道:“為什麼?”

“該怎麼說呢……啊,這種感覺真難形容。算了……總之,我的直覺還是很準確的。”湧出心間的萬千念頭,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用語言準確表述。

到最後,也隻能給出‘直覺’這樣一個模糊的答案。

“……我知道。”倒映在半夢魘眼底的細雪清光,黯淡了一瞬。

不可以鬆懈喲?

夢會醒來,現實會繼續。

他的輪轉不會終結,起碼目前為止……仍然如此。

眼前的人類少年,究竟如何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那麼冷靜,以及無錯的抉擇,就像那些映在他眼裡的飛雪一樣乾淨。

似乎是想要更加看清楚一些什麼東西,梅林愈發貼近了少年的臉龐。

是的。

以那種,似乎是想要給他一個吻的姿態,儘可能的靠近著。

在這麼一瞬間,梅林萌生出一種類似於‘期待’的情緒。

他想要從少年眼中看到羞赧一類的窘迫……但是,事實往往與所想不符。

對方似乎是有些不自在,以至於向後傾斜頭顱,卻被這位阿瓦隆劍聖反手扣住腦後。

緊緊固定,無法再動。

“梅、梅林……?”少年抬手抵住了對方的肩膀。

因為距離過近而感到不適,卻沒有羞澀,更沒有窘迫。

一如立夏在梅林眼中看見雪影那樣,梅林在少年人碧藍的眼眸中,亦看到了飛雪的倩影。

以及倒影在其中的,自己的身影。

那大片的風雪裡,隻有著名為‘梅林’的非人之物。

清澈的藍,明潤的色調,泛著單薄的冷意。少年眼中的情緒,似乎來得比細雪還要蒼白。

於是,樂園的大哥哥向他回以一個風一般和煦的笑。

溫和如拂過原野的風一般的青年賢者,吹散了整個寒冬,唯獨無法消融少年人眼裡細碎的霜雪。

“你想要做個什麼樣的人?”花之魔術師問他。

“……”沉默半晌,立夏垂下眼瞼,開口道:“我不知道。”

並非敷衍,而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是過去的話,立夏大概會給出‘想要做個溫和的好人’之類,一個寬泛又不出彩的回答。

但是……現在的他,說不出任何答案。

比時間更漫長,比光陰更怠倦。這個問題隻要稍微想一想,就滿心疲憊,連手指都不想再動一下。

他其實,不太想思考關於自己的事。

所以,立夏說‘我不知道’。

他錯開了梅林的目光,不願與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對視。

然而,就在那目光錯開的一瞬,梅林捏住了立夏抵在他肩上的手腕。

大掌非常輕易的,就將少年的手腕整個圈住,半夢魘不著痕跡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立夏腕部的肌膚,心下感歎於立夏手腕的細瘦。

亞洲人獨有的纖細感,更何況還是少年時的身形。

曾經,他還是個會對著阿斯托爾福臉紅的孩子……為什麼要改變呢?

為什麼,會改變呢?

花之魔術師麵色平靜,用另一隻手捏住了少年的下頜。

並沒有用力,卻有種切實的壓迫感。

尤其在梅林垂眸向他看來的那一瞬間,絳紫色的眼眸,豎直的瞳孔。

曖昧又危險的舉動,距離過近的威迫。

夢魘色澤瑰麗的眼眸,立夏在其內看到了屬於自己的碎片。

梅林有一雙神奇的眼睛,他可以看到現在的一切,以此推斷未來,望儘過去。

他用這樣的眼睛,注視了屬於藤丸立夏的一生,又一生。

“立夏。”梅林輕歎道:“你的右眼,還能看清多遠的距離?或者說的更殘酷一些……還能看到東西嗎?”

還能看到嗎?

少年呼吸一窒,瞳孔因劇烈的震驚而驟縮了成針尖一樣細小的點狀。

虹膜的藍愈發濃鬱,缺少笑意時,像從冰裡淬出來的一樣。

“為什――”話隻吐出一個開頭的音節,立夏就意識到自己想說的,隻是個沒用的問句。

他可以瞞過所有人,可以將檢測視力的表格全部默背在心裡。卻唯獨,無法瞞過梅林的眼睛。

當然,還有吉爾伽美什,那位能預見一切未來的王。

梅林可以是帶來美夢的芙芙精,但他同時也是觀測了一切的,亞瑟王時代聲名顯赫的魔術師,是冠位caster的候選之一。

彆妄想對梅林進行欺騙,你逃不過他的眼睛。

與吉爾伽美什們不同,梅林要顯得更加好接近與和藹,卻也缺少吉爾伽美什王那種非常奇怪的‘豁達’……?

梅林喜歡聽少年對他訴說任何事,無論是正麵還是負麵,戀情或者煩惱,並總是對此興致勃勃。

‘人生導師’這一角色與他而言,非常得心應手,以至於有時候立夏會想……他是不是對於‘傾聽’這種事過於熱衷了。

不知不覺中,就會被梅林掌握所有情況。

即使仍然是夢境,立夏也感覺自己的喉嚨一片乾澀。

再開口,聲音是連他自己也訝異的嘶啞――

“已經,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了。”他揭開了一直以來隱瞞的東西。

肩上一沉,是梅林將下巴擱在了他的肩窩上。夢魘的體溫非常溫暖,少年感到梅林蹭了蹭他的臉頰。

是無聲的安慰。

驀然間,心情就安定了下來,開始了一如既往的傾訴著。

他拍了拍夢魘粘了落花的脊背,手感很好的長發,冰冰涼涼地在指縫間滑落。

雪色朦朧裡,他頭發的末梢,是虹光的顏色。

他的右眼,還能分辨出顏色……太好了。

“我的右眼,近視加深的速度很快。”他回想了一下,“最開始不會對日常視物造成太大影響,隻是看太遠的東西會感到模糊。”

“最近……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字,如果蓋住左眼的視線,映入右眼的,隻是一些大小相似的黑點。如果盯得時間長一點的話,就會感覺那些黑點跟白紙全都模糊在一起。”

如果隻用右眼,他已經開始看不清日記本上的字了。

不過,他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嚴重的,因為左眼視物依舊異常清晰。

雖然說的很豁達……但是他也不是沒有對右眼漸漸消失的視力做過任何努力。

像是保護眼睛的揉按,還有定時的閉目休息以及觀察綠色植物都有在做。

“但是啊……我發現。”少年笑得異常無奈,“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啦,跑掉的東西不管是時間還是視力都不會回來。”

伸出手去無法抓住,做出挽留沒有用處,到頭來還不如不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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