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夏花(1 / 2)

if線太宰番外

晚春的落櫻在夏陽裡掙紮,細碎的粉雪,揚灑在晴美的藍天下。

孤寂,哀婉,美麗。

無人欣賞。

紛紛揚揚的人群注視著南河川裡,即將溺亡的少年。

他們議論著,他們惋惜著,他們悲歎著那年輕的生命,感慨人生的壓力與無常的命運。

年少短暫,如櫻花飄零的瞬間。

卻唯獨沒有人願意跳下兩到刺骨的河水,將少年帶出這即將把他溺亡的河川。

泡漲到溶解在水裡的紅皮書,預示著他這次自殺絕非一時的大腦短路。

漆黑的長風衣隨著水波起伏不定,似漂泊無根的浮草。

水被嗆入鼻腔,擠壓著所剩不多的癢氣。

他一點點溺向了河流中央,被遠離的河岸上,是一片隨風飄搖的,高瘦的葦草。

晃動的蘆葦渡,跟河川下冰涼的溫度。

少年人即將葬身此處,思想,在體外躍動。

就像從神的視角看著世人那樣,他冷漠對注視著即將死亡的自己。

以及――

那奮不顧身,向他而來的人。

比色卡上所有的藍都要淨粹的眼眸,混著水麵折射過去的粼粼波光,比無痕還要更加清澈。

能夠一眼見底的,敞亮乾淨。

被拉扯著拽上河岸,風吹過透濕的衣服與頭發,帶來刺心的涼。

太宰看到對方打了個冷戰,用並不溫暖對掌心拍著自己的背脊。

太宰蔫蔫的吐了口水,故意以一副要死了的樣子看著他,眼中映入對方那張無措到毫無防備的臉。

“我喜歡夏花。”這句話脫口而出後,連太宰治自己都明顯的愣了一下。

就像是定番一樣,似乎……曾千百次說出過這麼一句同樣的話。

聽說喜歡夏季的花的人,就會在夏天死去。

這,是真的嗎?

“生如夏花,死如秋葉。”名為‘藤丸立夏’的少年念了句泰戈爾的詩,對他說:“喜歡夏花的人,絕對不會在夏天死去。”

聞言,他眼裡拂過虛浮的笑意。

獲救後,抱怨著無法接近死亡的自己。

而救了人的少年,在向被救者道歉。

“對不起。”

非常,非常沉重。

在某一瞬間,太宰甚至覺得,眼前這個乾淨敞亮的少年,其實比他還要更加期待著死亡。

他在對方的眼睛裡,讀到幾分莫名其妙的寂寞。

似乎有一個世界,曾在這位少年的心裡死去。

通過不經意的算計於帶有目的的網上交流,他設計了兩個人的正式相遇。

是的。

被設計的相遇。

因為好奇與稍稍被提起的興致,所以想要觀察。

在這間名為[lupin]的酒吧,他再一次看到了那雙藍色的眼睛。

除卻第一次的被救是個意外,之後的每一次遇見都是經過精心而巧妙對計算後,達成的結果。

眼前的少年生活簡單,毫無遮攔,甚至不需要怎麼調查。

隻要不遠不近的墜在他身後兩天,就可以解讀出全部的生活模式。

太宰半垂著眼瞼,看著眼前的杯子,透過那些浮著氣泡的玻璃杯壁,他看到了少年的身影被光折射過後,被拉長到令人發笑。

“人類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所吸引。”昏黃的燈影裡,他向對方露出笑容:“城市裡,文學中,死亡一直都在被消費。”

迎著對方略帶訝異的目光,太宰治有些惡劣的勾起一個微笑。

“無法轉換成任何東西的,僅此一次的死亡。這,就是我的願望。”他迎著少年人那雙與酒吧不入的淨粹眼眸,咬著字句,意味深長,“請不要再來救我了。”

“……我做不到。”溫柔到悲傷的目光,帶著些世人所不能理解的,深深的惋惜。

藤丸立夏,向眼前這個無牽無掛想往死亡的太宰治,做出挽留。

他似乎是站在人間向地獄伸手,又好像是身處地獄,卻把身邊的太宰治向人間托舉。

他用自己麵前的茶,交換了太宰治麵前的酒。

今天,太宰治第一次在酒吧裡喝茶。

喝著略顯苦澀的茶,聽著少年人口中溫柔的漂亮話。

“我願意陪你看遍南河川的煙火,請你吃最棒的料理,甚至翹掉重要的考試,與你一起坐在街邊無所事事。”

太宰治坐在他身邊,靜靜的聽。

驀然間,似乎有了一種不真實到可笑的預感。他似乎……正是為此而來,這一生,隻是為了聽到這些話而存在著。

“四月的風,我們可以一起去港口看往來的渡輪。”藍色的眼眸,其內有著異常理想化的溫柔與憧憬:“六月的雨,我們可以透過窗子看地麵泛起的漣漪。”

容貌雋秀,眉眼清臒的少年,比任何人都要認真。

“八月葳蕤的枝葉下,我們可以一起去河邊看遊過的魚,而一年過去後,又可以看到一月的雪一點點落下。”少年雙手合攏拍了三拍,比祈願還要虔誠。

他將這些溫柔的漂亮話,上達神明。

比漫漫光陰還要颯朗的少年,眸光悠長,他口中的一句話,就是一生。

“如果太宰先生的願望是死亡的話……那麼,我的願望就是希望看到太宰先生在追尋死亡的過程中能夠遇到很好的事,和很好的人。”

看最美的風景,賞最綺麗的花。

杯子中的碎冰隨搖晃,響動叮當。清脆,冰涼,在氣氛的安靜裡融化。

他應該感到開心的。

太宰治在心裡這樣想著,卻在這一刻無論如何也無法笑著去麵對這個人。

壓抑的心情令神色目光都無法控製的,流淌出疏淡到極致,反而覆沒過最後一層偽裝色的無害,倍顯陰戾。

對此,立夏並沒有露出詫異與害怕。

他依舊,笑著包容了新朋友這並不友好的,陰鬱的一麵。

並且對他說――

“我啊,果然還是認為太宰先生應該去寫書的。”

應該,寫書……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織田作總說,因為想要寫書所以就不再殺人的緣故……在太宰的念頭裡,寫書似乎總是一種比彆的什麼來得更乾淨崇高的工作。

他自認與這兩者都無緣,否則也不會在曾經喝酒的時候說出那麼一句敬野犬。

但是,就是這樣,有人對他說‘太宰先生應該去寫書的’。

不妨試試看,失敗也算是一種樂趣。

今夜的月光是紺色的。

而那雙眼睛,藍得,像月下的花。

他看見沿著公路兩側被栽種的,大片的,蓬勃生長的藍鳶尾,像極了某位法蘭西聖少女線繡的旗幟。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在寫書了。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描描畫畫的手稿已經積攢了不薄不厚的一遝。

原本設想的,是去寫一本比《完全自/殺手冊》還要更多更全麵的方法,或者乾脆以自己的異能力命名,從年紀還輕的時候就開始寫自傳這種看似了不起,實則無用的東西。

結果到頭來卻寫出了完全不符合性格與胃口的東西。

不過,沒準換成另一個人來看,反而會喜歡的不得了吧……

那個人最愛的書是《唐·吉訶德》,一部反諷中世紀騎士文學的作品。

可太宰始終認為,藤丸立夏應該去喜歡《波麗·安娜》這種亮麗明朗的童話。

太宰治撕了一張稿紙,放在那一遝手稿的最上,鋼筆寫出一手肖似森歐外,細看又完全不同的字體。

寫書人終於為這遝手稿,取了名字――《奔跑吧,梅勒斯》。

從此,就是存在了。

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

他明明應該采取更萬無一失的做法才對,簡單粗暴的關起來,很容易被憎恨和討厭。

如果被討厭了的話,他做這件事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啊,是的。

他把自己的‘好朋友’關起來了據手下的報告,對方同校兼好友的川上富江找他都要找瘋了。

不過這又怎樣?

意大利的手,再長也伸不到橫濱。

他把藤丸立夏關了起來,目前為止是第七天。

這家夥老是有些危險的想法,真正做了決定的事,十隻蛞蝓都拽不回來。

為了織田作找上mimic的首領,自顧自將孩子受到危險這件事的原因攬到自己身上。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吧?做錯事的明明是那些外來的,姑且還算活著的行屍走肉。

而現在,他說要離開了。

他還說――“謝謝你。”

少年微笑著向他道謝,一如之前微笑著說要離開時一樣。

“謝謝太宰願意陪我去看南河川的煙火,陪我吃最棒的料理,甚至翹掉工作陪我一起坐在街邊無所事事,一起看港口看往來的渡輪和遊過的魚。”

明明是對方帶來的陪伴,一直一直堅定的履行著自己的諾言,無論是在正確的季節去看什麼樣的風景,還是因為一句‘我來打工養太宰’開始天天帶給他吃的東西,以及河川邊最圓最好看的鵝卵石。

但是,在這一切陪伴的最後,卻是立夏來向太宰治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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