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口中會有血腥味溢開,是因為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裴慎已經將她的輪椅推開,遠離了炭火,但是卻發現她整個人的狀態不對,就連唇上也染上了血色。
這麼多宮人麵前,他不能伸手去掰開她的嘴,隻能喊她。
但是連喊了幾聲柳姑娘,都不見她有所反應,就連一雙眼睛也是失神的狀態,毫無光彩。
“柳明月!”裴慎雙手按住輪椅,隱忍著,壓低聲音在她身前喊道。
柳明月聽見自己的名字,仿佛快要溺水的人忽然看見了光亮,終於從這個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但她整個人都渾身發虛,在這寒冷的雪天裡,背後竟然沁出了一身冷汗。
裴慎見她回神,提著的心這才放下,隻麵上不顯,神色依舊淡然,起身朝著身邊的宮人沉聲吩咐:“著人去請個太醫過來,給柳大姑娘看看。”
“是。”
身邊宮人應了,卻被柳明月攔住。
“不用了。”
她清楚自己是因為什麼才失態,所以太醫就算來了也幫不了她。
“替我……替我去找貴妃,我有話要問貴妃。”心口一揪一揪地跳著疼,柳明月的手指緊緊抓著自己衣服的前襟,她覺得,她必須得找貴妃問個清楚。
哪怕是為了前世那個孩子,她也要弄個明白,榮親王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我去。”裴慎沉聲道,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又折了回來。他的視線掃過柳明月的下唇,聲音微沉:“大姑娘若有什麼情緒便發泄出來,不要弄傷自己。”
柳明月怔了一下,順著他的視線伸手摸了摸唇,這才發現下唇先前被自己咬破,滲出了血。
“……我無事。”
她微微垂眸,如今這一點點小傷,比起前世的苦,又哪裡算得了什麼。
裴慎見狀不再多言,抿了抿唇,轉身去找柳貴妃。
柳貴妃今日在眾妃嬪問安之後,想起漪嬪大著肚子過來之事,越想越不爽快,便叫人把小廚房裡早早就煨上的補湯裝好,親自拎著食盒給送到了皇帝那裡。
剛在皇帝麵前委屈了幾句,鬨得這位低聲哄她,就聽聞身邊的宮人來報,說是柳大姑娘急著找。
“陛下,明月在找臣妾呢,臣妾可不與你鬨了,得先回去了。”
柳貴妃本來想著今日趁勢留宿在皇帝這裡,現下柳明月尋她,倒是立刻便打算回長麗宮去了。主要是這丫頭進宮之後便很給她省心,不僅自己從不出亂子,就連五皇子那邊都替她看顧得很好。
今日這麼急著找她,恐怕是有什麼大事。
皇帝倒是捏了捏柳貴妃的手腕,讓她回頭再來,柳貴妃卻從皇帝懷中抽身出來,嬌嗔著拒了,“若陛下真念著臣妾,就去長麗宮呀。”她與皇帝之間的分寸,除了孩子,向來把握得極好。
皇帝笑笑,隻讓她晚上等著。
柳貴妃出了宮門,倒是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絲毫看不出先前在皇帝跟前的媚態,問外麵侯著的宮人:“大姑娘怎麼了?”
“回娘娘話,奴婢現下還不大清楚,是五皇子身邊的裴侍衛替大姑娘來尋娘娘的。隻說有急事,具體的卻不肯說。”
柳貴妃鳳眉微皺,她不是不知道五皇子身邊有個鎮南大將軍府上的人,正是那個裴侍衛。但柳明月的事情,怎麼會是他來彙報。
這宮裡的男人除了皇帝和太監,便是禦前侍衛。
她回頭可得提醒著柳明月,要注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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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貴妃坐著軟轎回到長麗宮時,柳明月已經重新將自己打理了一遍。因著裙子被炭火灼了幾個黑點,所以連帶著衣服也換了身新的。
除了下嘴唇上結的痂,倒是看不出先前險些出了意外。
身邊伺候的宮人不敢再拿裝了銀絲炭的手爐給柳明月了,這是今日裴侍衛反應極快,才沒有燙著這位大姑娘。不然若是燙傷了留下疤,她們這些伺候的可都落不了好。
“大姑娘,奴婢給您換成了湯婆子。”
湯婆子裡麵裝的是水,所以也冷得比手爐要快些,需要時時更換。
但是比起裝銀絲炭的手爐要安全許多。
柳明月知道這些宮人擔心自己會向先前那樣摔了手爐,也沒有多說什麼,接過湯婆子抱在了手裡,讓她們推自己去貴妃的寢殿。
“到底是何事這麼急著尋本宮回來?本宮聽說你險些被炭火燙傷?可有燙著哪裡?”
柳貴妃問完話,便仔細打量著柳明月的神情,試圖看出什麼。其實她先前回來便已經問過宮人了,知道是那位裴侍衛眼疾手快脫了柳明月的鞋子扔到了雪地裡,這才免了她受傷。
隻一個外男,雖然事出有因,就這麼去脫未出閣的姑娘的鞋子,柳貴妃還是覺著不妥。
柳明月卻隻搖頭,似乎對這事兒並不在意,隻顧著問自己的問題,“娘娘,榮親王他……可是有什麼隱疾?”
柳貴妃瞬間就不高興了:“你這問的什麼話?榮親王怎麼會有隱疾!”
她頓了頓,緩和了一下語氣解釋,“本宮不是要衝你發火,隻是本宮又不是張妃那等沒良心的,要是知道他有隱疾,哪裡會費勁心思替你求來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