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見柳管家麵色突變, 知他認出了自己。
隻柳管家在承德侯府乾了這麼多年,也算人精,忍住了沒有在老夫人麵前顯露出來。
但心下卻是猜測不已,自家姑娘當真是因為宮亂之日為此人所救才下的嫁嗎?
還是說, 當初在崇安寺時便已經與他有了牽扯?
柳管家不敢去細想, 他還記得當初那男人身上沾著與自家姑娘一樣的草屑子, 誰能想到他如今搖身一變, 竟成了自家府上的姑爺。
想當初自己還差點拿鞭子抽他, 幸虧那一鞭子被他給接住了,否則今日……
兩個人視線對上, 極為默契地又偏移開來, 對於崇安寺山腳下的事情揭過不提。柳明月還在耐心地給老夫人喂藥, 倒是一時沒有發現裴慎與柳管家之間的眼神交彙。
等到老夫人又睡過去歇下了,柳明月這才將手裡的東西都交給如意, 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裴慎自然是快步跟上。
路過的小丫鬟見新姑爺一路緊跟著大姑娘, 都忍不住偷笑。柳明月本是在自家府裡, 應當自在才是, 可路遇幾個小丫鬟都是如此,也經不住麵薄起來。
“你彆總是跟著我走。”
柳明月壓低聲音道,不想被府裡的人聽見。
裴慎腳步微頓, 薄唇抿了抿, 慢下步子來,落在柳明月身後三尺遠。
但過了一會兒又忽的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柳明月,將她纖細的手指扣住, 一把拉至自己身後。
“大姐姐救我!”
柳明月忽然被裴慎一拽, 等聽到聲音, 才發現四姑娘竟然不知從何處披頭散發地跑了出來,哭喊著朝著柳明月撲了過來。
隻是因為她被裴慎拉到身後,所以四姑娘撲了個空,一跤摔在了裴慎腳前,正是原先柳明月所站的位置。
淡黃色的衣裙沾染了地上的泥灰,像是剛綻開的月季,被人碾進了泥裡。
她本就顏色姣好,此刻哭得梨花帶雨,可憐得不行,就連女子都為之心軟,即刻便有路過的丫鬟過來將她扶了起來。
隻這位四姑娘被扶起來後,淚眼婆娑,卻一直在尋柳明月的身影。
偏偏她這位大姐姐,被那位大姐夫一直護在身後,她想要上前卻去不得。
柳明月站在裴慎身後,見四姑娘如此,不禁微微蹙眉。
她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都與這位四妹妹沒有多大交情,更彆提如今二房的二老爺還是因為她才被貴妃收拾下了獄,這四姑娘不記恨她也就罷了,怎麼求人還求到了她的身上。
誰料四姑娘的眼淚唰地落下來,要不是被幾個丫鬟攙著,幾乎要給柳明月跪下。
“大姐姐,求您看在姐妹一場的份兒上,救救我吧,讓老夫人隨便給我指一道婚事,隻要是做正頭娘子,什麼人家都行。”
四姑娘哭得幾乎要昏過去,如今父親忽然被下獄,院子裡亂成了一團,姨娘的身契也被二太太找了出來捏在手裡。
先前曾有不少人家曾來與父親提過親,可父親挑三揀四的,一直沒肯應下。
四姑娘知道,如今那些都沒可能了,便是二姐姐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她沒想到,二太太竟然盤算著將她塞給彆人做妾。那話是怎麼說的?說如今她要身份沒了身份,要靠山也沒了靠山,隻剩一張臉還得男人喜歡。
不如將她塞到高門大戶去做妾,日後也能給琰哥兒鋪路,還省了一份嫁妝錢。
四姑娘怎麼可能願意,她姨娘已經給她父親當了一輩子的妾室了,往日裡再怎麼得寵,如今父親一朝落難,不還是落到了主母的手裡。
她不想走姨娘的老路。
她想要求人,可老夫人與她毫無血緣關係,承德侯又犯不著為她一個庶房庶女出頭。
她思來想去去,能求的竟然隻有眼前這位與二太太和二姐姐有過節的大姐姐。
雖然……雖然她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很好,但總比二太太與大姐姐的關係要好些。
她跑出來時,可聽說二太太的手腕還疼著,就是被那一直擋在大姐姐跟前的大姐夫給擰的。
“二太太想要將我塞到彆人家做妾,大姐姐,您不想有個給彆人做妾的妹妹吧?”
四姑娘抬起哭得通紅的雙眼,她的頭發因為跑得太快給散落了開來,二太太想要扣住她,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跑出來。
柳明月抿著唇線,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一些事,比如,前世這位四妹妹是給榮親王做的妾。
這輩子榮親王已經死了,這位嬌嬌柔柔的四姑娘不會再進榮親王府,也不會再改成那個與自己相似的名字,更不會被人拿來與自己作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