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累得幾乎抬不起眼皮,可她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那哭聲響亮,卻是這世間最動人的聲音。
“孩子……讓我看看孩子……”
柳明月掙紮著想要起身,但實在沒有力氣,隻能朝著哭聲的方向伸出手。
“你彆急,我這就去把孩子抱過來。”裴慎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裡,起身去抱孩子。
他擔心前世血崩之事重演,所以哪怕孩子生下來,也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柳明月身邊。眼下見柳明月除了體虛,其他無礙,這才敢離身去抱孩子過來。
孩子一出生便被產婆用溫水擦洗乾淨,然後用繈褓包好,在老夫人和大夫人他們手裡轉了一圈兒。
眼下眾人見裴慎這個當父親的快步過來,都以為他是要看孩子,還準備教他如何去抱,哪想他直接接過去,頭也不回地就急急地把孩子送回柳明月身邊。
“皎皎,孩子來了。”
裴慎將那小小的一團放到柳明月身側,又和產婆一起替柳明月慢慢翻了個身,然後這才低下頭,與她一起看孩子。
紅通通的,皮膚也皺巴巴的,就像所有剛出生的孩子那般,明明不好看,卻莫名地讓人心頭發軟。
柳明月伸手去摸那孩子頭頂的胎發,烏黑的,還濕著,還有一點點蜷曲。
他的小手和小腳都被裹在繈褓裡,隻露出一張小臉。似乎是感覺到了母親的觸碰,哭著哭著聲音竟漸漸小了下來,隻張著小嘴,開始一開一合地呼吸。
柳明月又移開手,想要去解繈褓。
產婆以為她是要看孩子的性彆,連忙笑著恭喜:“是個男孩兒呢。”
柳明月卻笑著搖搖頭,她不在乎男女,她隻是想親眼看看,孩子是不是真的哪裡都好。
“我來。”裴慎知道她的執念,彎腰替她將孩子的繈褓解開。
沒了束縛,一雙小腳丫子頓時開始亂蹬起來。
“瞧瞧,這孩子真有勁兒。”
“是啊,以後說不準也是個習武的苗子呢。”
在大家的歡笑聲中,柳明月一直翻看著孩子,看四肢,看小手,以及小腳,甚至是每一個腳指頭。
還好,哪裡都好,隻是有一隻手一直緊緊握著,不肯張開。
“好了皎皎,彆看了,快包起來,彆把孩子凍著。”老夫人熬了一宿,如今看到自己的曾孫出生,也很是高興,麵上一點也看不出疲憊。
隻是畢竟是冬日,雖然屋子裡燒得暖烘烘的,難免擔心孩子會受涼。
祖母都發了話,柳明月也不好繼續堅持,便應了一聲,將孩子推給裴慎,想叫他照著原來的樣子,用繈褓重新包裹起來。
隻那一雙小手一直在空中舞著,直到被裴慎抓住才安分下來。
柳明月順著裴慎的手瞄了一眼,忽然整個人都為之一震。
她突然就有了力氣,撐在床上支起半個身子,將繈褓拉過來,抓住那隻還在揮舞著的緊握的小手,仔細瞧著。
“怎麼了?”
裴慎語氣微急,他知道前世那個孩子沒能活下來,一直是柳明月的執念,可如今孩子看著康健,她怎麼又……
柳明月不說話,她感覺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眼花,剛剛看到那揮舞的小拳頭上,有一晃而過的紅色。
而……前世那個生下來就沒有氣息的孩子,在掌心上,就有一顆紅痣。
柳明月感覺自己整個人的呼吸都快止住,她怕傷著孩子,握著小手,不敢硬掰。
可這孩子卻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慢慢地張開了手掌。
柳明月忽然就落下淚來。
她將那小小的一團都抱起來貼在自己臉邊,她的所有苦痛,剛剛經曆的,上輩子經曆的,都好像在這一刻,如潮水般永遠退去。
“皎皎!”
裴慎心疼地想要替柳明月去擦眼淚,可是她的眼淚根本止不住。
她抬起淚臉滿麵的臉,對著裴慎說:“裴慎,這是我們的孩子。”
不止是這一世的,也是上一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