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2 / 2)

“本事不大,脾氣不小。”

旁人偶爾會這樣嚼舌根。

麥穗最初對他的印象也差不多。

她第一次見到老頭,對方下棋下得正入迷。

一年輕小夥跑來說:“大爺,您車被偷了。”

老頭大喝一聲:“什麼車,這叫ju!”

麥穗奶奶還在世時,偶爾會做些老式點心,讓她送給街坊鄰居。

老頭每次都扯開嗓子吼:“不要不要,給我送飯做什麼,老子又不是要飯的。”

像個老年混混。

但後來A級蟲獸襲擊街區,貼著麥穗家窗戶,命懸一線時,正夾在人群中倉皇逃竄的老頭又回來了,凶猛利落得像個軍人,徒手掰斷蟲獸的牙,就著那顆牙將它腦袋戳了個穿。

正應了那句話。

——不要小瞧街邊的下棋大爺。

於是麥穗開始跟他學習戰鬥技巧。

她沒想明白,老頭那天為什麼幫她們。

還是奶奶去世後,老頭啪嗒啪嗒抽旱煙時說的。

“你奶奶是個好人。”

“沒彆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好人。這世上好人不多了,她應該有好報。”

這會兒廣場上沒人,老頭一個人擺了棋桌冷冷清清坐在那裡。

脖子上有片傷疤,是他沒錯。

見到麥穗過來,眼皮也不抬:“陪我下一把。”

麥穗搖頭:“我隻會五子棋。”

老頭呸了一聲:“老祖宗的東西都快被你們這幫年輕人忘乾淨了。”

“算了,閒著也閒著,我舍命陪你下五子棋。”

麥穗五子棋技術也爛得令人發指。

老頭連贏五局,抽了根煙。

“是不是要走了,不回來了?”

麥穗:“是。”

理論上他們還在同一城市,

但現在全球城市化,星球上每一寸土地幾乎都用作建築了,即便如此,也支撐不了爆炸增長的人口,所以城市又開始縱向發展,往上重疊。

到現在為止,已經重疊了四層了。

所以哪怕是同一個城市,要見一麵也耗時耗力,難上加難。

老頭沉默一會兒:“你知道麥穗嗎?”

麥穗:“我?”

老頭:“我說田裡的麥穗。算了,你們年輕人肯定沒見過。”

麥穗:“那就不要說了,影響我下棋。”

老頭:……

就她這棋藝,也好意思兩耳不聞窗外事。

他本來還想煽情一把,趁著最後當一回人生導師,灌她一壺雞湯。

結果這一打岔,頓時沒了氣氛。

老頭乾脆利落殺贏棋局,擺擺手,轟她走。

“行了行了,禮物留下,你該乾嘛乾嘛去。和你下棋會變笨,因為根本不需要思考。”

麥穗默了默,說了聲“再見”,要走。

老頭又開口:“……你以後會成才。你有天賦。”

麥穗一頓。

老頭說:“但彆忘了保持謙卑。”

“麥穗這種東西,越是飽滿就越是會溫順地低下頭。”

“成才的時候,不要忘記低頭。”

老頭重新開始擺弄棋盤。

麥穗站了會兒,點點頭,又去了趟何悅家。

何悅是第一次當班主任,重視到家裡照片牆貼滿了自己學生的照片。

她對每一個學生都很好,這幾年沒少給麥穗幫助。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雖然她帶的這一屆是實力最差的一屆,但她覺得大家都很可愛。

麥穗把茶葉遞給她。

“來就來,帶什麼禮物。”

何悅受寵若驚,愛不釋手。

麥穗和她說明情況:“我明天就要回我爸媽那邊了,在城市第二層。”

何悅一頓:“啊?”

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

她想到那天在考場見過的那對夫婦。

顯然他們有兩個女兒,麥穗是其中之一。

但哪怕兩個女兒的名字並列在排行榜上同一頁,他們也隻注意到了另一個。

哪怕西南考場引起騷動,也沒發現被困在其中的KM004是麥穗。

當然,後麵的震驚和擔憂也不似作假。

也許是愛孩子的。

隻是太偏心。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何悅默了默:“學校選好了嗎?”

麥穗:“分數線出來再看。”

何悅笑了:“你和玲玲比賽完,晶核都六千多了,彆人最高也才三百。哪兒還用得著等分數線,直接選,過幾天各大軍校的邀請函就該到了。”

麥穗點頭,挺乖:“回去看看。”

何悅看著個子僅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歎了口氣。

在何悅家喝了杯茶。

臨彆時何悅實在沒忍住,叫住她:“穗穗。”

“嗯?”

“如果……”何悅遲疑一下,“有困難就和老師說,不用藏著掖著。”

麥穗:“好。”

何悅:“實在是沒地方去,來老師家住也可以。”

麥穗:“好。”

她給何悅說了再見,買了幾個最便宜的編織袋,回家收拾好東西。

“這衣服這麼舊,扔了吧,回家媽媽給你買新的。”

麥母幫著收拾了點。

麥穗搖搖頭,簡單易懂:“奶奶幫我洗的最後一件衣服。”

現在洗衣服其實很簡單。

洗衣機經過數代改良,已經實現了一股腦扔進去,分門彆類地整潔收回來的黑科技。

但老人在麥穗上學時,堅持手洗了這件衣服,並嘮叨:“這樣洗不會掉色,安全,我刷了好久……”

像城市中許許多多的老人一樣,做著費解的事,實際上也許隻是想要在飛速前進的時代中,找到被撇得越來越遠的自己的價值。

第二天,麥穗帶著大包小包,坐上了升往城市第二層的小型空艇。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