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看得怎麼樣了?資方那邊推了個人過來,挺不了不得一人的。指名要演成旭。咱們也不好給人弄個試戲環節。我這不就想呢嗎,要都有空的話,就聚一塊兒先整個劇本圍讀會。到時候這台詞演技,對人物的理解度,不就都清楚了嗎?”那頭一口氣把話說完了,顯然老早就想給白遇淮打電話了,這都憋壞了。
白遇淮朝浴室門外看了一眼。
他要出門。
……倒也可以帶著少年。
少年很多年都沒接觸過外麵的社會了。
白遇淮應了聲:“什麼時候?”
“就三天後,晚上七點半,在軒轅茶館。”
白遇淮又問:“資方推薦的人是誰?”
那頭歎了口氣:“還能是誰咯?如今正紅得發紫那位偶像,丁瀚冰。”
白遇淮對偶像倒是沒什麼偏見。
不拖後腿,誰都行。
白遇淮結束了這通電話,二十分鐘後,從浴室走了出來。
少年正盯著電視屏幕看得津津有味,哪裡有一絲害怕的味道?
白遇淮倒也說不清心下是個什麼滋味兒。
他看了一眼屏幕。
少年大概自己搗鼓了遙控器,電視上已經不是少兒頻道了,而是一個網絡節目。好像是什麼男團選秀吧?導師席上,還坐了兩個國內當下的頂流小生。
白遇淮對這種東西向來關注不多,掃一眼就挪開了目光。
白遇淮抬手擦著頭發,輕輕出聲:“荊酒酒。”
荊酒酒嚇得打了個哆嗦。
他僵硬地轉過頭,就見白遇淮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荊酒酒心虛地從人家沙發上滑了下去。
他怎麼又看得見我了?
那他豈不是就知道我跟著他回家了?
他是不是馬上要去找個大師捉我了?
荊酒酒站直了立在沙發旁,活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
一縷發絲緊貼住了他的麵頰,勾勒得麵容越發可憐巴巴。
荊酒酒心道,我可是鬼。
我不如嚇唬他,說我要吃了他?先發製人!
這樣他就不會問我為什麼跟著他了?
短短一會兒功夫,荊酒酒已經在腦子裡想完了,一會兒是先咬胳膊好,還是先咬脖子好了……
白遇淮:“荊酒酒,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荊酒酒一個飛撲上去,還沒等咬脖子,白遇淮就抬手一把將他扣緊了。
……怎麼這麼愛讓人抱?
白遇淮心想著,手裡的毛巾落了地。
荊酒酒被扣得動也動不得:???
白遇淮問:“你去過你古堡右邊那棟副建築嗎?”
荊酒酒愣了下。
他隻問這個?
“沒有。”左邊那棟,他都還是跟著白遇淮他們才進去的。那些地方,他都會覺得很不舒服,所以不願意去玩兒。
白遇淮語氣還是平淡的:“我在裡麵發現了很多你的東西。……你從小到大的畫,你的照片,你穿過的衣服……”
荊酒酒怔在了那裡。
那裡麵有他的東西?白遇淮還看見了?那他豈不是也知道了……
荊酒酒:“我是鬼。”
白遇淮:“嗯。”
嗯?嗯嗯嗯?這就完了?荊酒酒頭痛地扒拉了下頭發。
他早就知道我是鬼!
可他卻不怕我!
荊酒酒還在為自己的尊嚴發愁的時候,白遇淮問:“你知道那些東西是誰放進去的嗎?”
荊酒酒的思緒戛然而止,不由順著白遇淮的問題往下想了想。但隨後他就茫然地道:“我小時候,父親很喜歡將我的東西都收起來。說是要等以後留作回憶的。”
“靳廷華?”
“不是。”荊酒酒心道,他果然全都知道了。那他之前到底看不看得見我?荊酒酒嘀咕幾句,就又道:“我還有個父親呀。他叫鬱然。”
這個名字,白遇淮也聽過。
早在大概三十多年前,鬱家是赫赫有名的。他們祖上據說是什麼朝代的大官,後來戰亂時出國了,等再回來時,帶了大筆的財富,捐給了國家。
隻是後麵,鬱家慢慢就沒什麼消息了。
鬱然……好像是鬱家獨子吧。
“哦,除了父親,還有一個人也有可能……”荊酒酒扒拉著記憶。
“誰?”
荊酒酒說:“他是我鄰居。他以前特彆喜歡收藏我的獎狀,成績單……他成績比較爛。”說到這裡,荊酒酒眸光發亮,好像有那麼一絲絲的得意。
白遇淮頓了下,道:“嗯。收集你東西的,和放進去的,也不一定是一個人。”
荊酒酒疑惑地盯著他:“有什麼區彆嗎?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有區彆。我進去時,那道門上鎖著鐵鏈,還畫了咒。房間裡,家具雜亂堆砌,不見天光。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白遇淮鬆開了荊酒酒,彎腰將毛巾撿起來。
荊酒酒一竅不通:“為什麼?”
話到了嘴邊,卻又被白遇淮咽了下去。
他該告訴少年嗎?
荊酒酒聽他不說話,卻已經被勾起了極強烈的好奇心,忍不住又扒拉住了他的胳膊,追問:“為什麼?”
白遇淮頓了下,道:“人的呼吸停止、大腦死亡,是生物意義上的死亡。死後他還能變成鬼,還能與人世間保留牽連。他的親人朋友會祭拜他,給他燒去紙錢。”
“……還有一種死亡,是這個人死去以後,徹底被人遺忘了。沒有人任何記得他。這代表著他徹底從這個世界死亡消失了。哪怕變成鬼,也很難投胎,很容易變成孤魂野鬼,艱難生存數年後,被路過的道士打得魂飛魄散。”
荊酒酒聽得抖了抖。
“但一個人,或好或壞,死後,都總有那麼一兩個人記得他。”
白遇淮望著少年那張並不太懂得愁苦的麵容……他年幼時,應當是在鮮花、財富和寵溺中長大。
所以他又該怎麼告訴少年——
有那麼一種法子,將一個人這一生使用過的所有東西,都放置在一個不見天光的房間裡,徹底與外界隔絕,再畫上符咒。便能切割開這個人與塵世的最後一點聯係,讓世間的人都遺忘他。
那棟建築裡的布置,就是為了讓人忘記他。
七年不算什麼。
等到十四年、二十八年、五十六年以後……再不會有人發現,那裡有一隻鬼,困囿不得脫身。
荊酒酒:“哦……我懂了。放那些東西的人,在懷念我嗎?”
白遇淮:“……嗯。”白遇淮轉聲道:“你既然跟著我回來了……”
荊酒酒緊張地看著他。
白遇淮:“那就一直跟著我。”
荊酒酒一下笑了:“嗯嗯嗯!”他的麵容燦爛得叫人幾乎移不開眼。
白遇淮:“不能離開我。”
荊酒酒:“嗯嗯嗯!”
白遇淮見他應得毫不走心,便又補了一句:“不然會被道士抓走。”
荊酒酒這下更用力地點了點頭:“嗯!”還蜷了蜷身子。
白遇淮:“我三天後要出個門,你和我一起去。”
荊酒酒也照舊點頭。
他也想去外麵看看!
“你的那個鄰居叫什麼?”白遇淮問。
靳廷華、鬱然……還有這個鄰居,都不能放過。都要查個清楚,才能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荊酒酒:“丁大寶。啊,不是。說錯了。那是小名。大名……”荊酒酒歪頭想了下:“叫丁瀚冰。”
白遇淮一頓。
電話裡那個丁瀚冰?
再回想起剛才從浴室出來,荊酒酒盯著的電視屏幕裡,不就有這麼個丁瀚冰嗎?
少年就盯著那個丁瀚冰看得那麼認真?
白遇淮皺了下眉,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睡覺。”<!.最快發布-!/p>
荊酒酒:“哦。”
他蹭上了白遇淮的大床,見白遇淮神色沒有變,然後才鑽進了被窩裡。
真奇怪的一天啊。
我竟然出來了!
我為什麼會出來呢?……是因為我騎在了白遇淮的脖子上嗎?
荊酒酒往被窩裡鑽得更深。
好那我以後要天天騎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