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極樂化土芳心再臨(1 / 2)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11629 字 5個月前

兩人一動不動, 一語不發。既沒有托一個掌心焰看個究竟, 也沒有率先出聲質問。不過,對方明顯是已經覺察他們的到來了, 因為,他們駐足後, 從對麵傳來了冷冰冰的一句。

一個男子沉聲道:“無可奉告。”

一聽這聲音, 師青玄立即便燃起了一道掌心焰。謝憐沒想到他會突然點火, 根本來不及阻止。那火光明亮至極,映出了一個黑衣男子的身影。

這黑衣男子低頭靠在道路儘頭的石壁上,一張臉慘白如紙, 黑發蓬亂, 但那一頭亂發中的雙眼卻是湛然有神, 仿佛兩道燃燒的寒冰。雖然盤足而坐, 空氣中一股越發濃重的血腥味卻說明了他當真傷得極重,分明是被關押在此處的。他方才那句“無可奉告”, 也大概是把他們當做了前來拷問的人。

師青玄看清了這男子的臉, 道:“是你!”

那男子似是也沒料到來人,頓了片刻,仿佛也想說一句“是你”,但終是忍住了。謝憐收起了方才暗中蓄力的若邪,道:“原來你們二位認識的。”

幾經波折終於在此處找到了人,師青玄麵露欣慰之色,正要答話,誰知, 那男子斬釘截鐵地道:“不認識。”

師青玄聞言大怒,用折扇指他道:“認識我是什麼很丟臉的事嗎?你這麼說真不夠意思,明兄,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那男子斷然拒絕,道:“我沒有會穿成這樣到處亂跑的朋友。”

“……”

師青玄還穿著那身紫色紗衣,當真是……不堪入目。謝憐聽了直想笑,心想:“原來真的會有人用‘某人最好的朋友’來定義自己。”不過,這大概也是師青玄這個人的特色了。再一想,“明兄”?五師之中,地師的名字豈非就叫做明儀?於是,謝憐道:“莫非這位就是地師大人?”

師青玄道:“就是他了。你也見過的。”

謝憐打量明儀,奇道:“見過嗎?”他似乎並不記得這麼一號人物。師青玄道:“見過的。”

明儀卻道:“沒見過。”

師青玄道:“明明就見過的,上次在半月關。”

“……”

看著明儀由白轉為鐵青的臉色,謝憐終於記起來了。上次半月關一見,師青玄身邊不是還有一個黑衣女郎嗎!

當時花城便對他說,這位不是水師,但也肯定是風水雨地|雷五師之一,果然不錯。原來師青玄不光熱衷於自己化女相,還熱衷於拖彆人和他一起化女相。難怪那黑衣女郎臉色那麼差,仿佛極為嫌惡。想起這次進入鬼市之前師青玄也是百般慫恿他“同樂”,謝憐不禁輕咳一聲,心道好險好險。

正了色,思緒拉回正事。君吾之前對他說過,上天庭有幾位神官是常年杳無音信的,其中就包括雨師、地師。謝憐道:“地師大人,那以火龍嘯天是你發的?”

明儀道:“是我。”

那麼就是救對人了。謝憐一點頭,道:“地師大人恐怕傷勢不輕,我們先趕快離開,有話之後再說。”

師青玄二話不說,立即蹲下來把明儀背了,道:“那行,走吧!”

三人順原路返回,師青玄邊走邊道:“我說明兄,你不是很能打的嗎,咱們在半月關那兒分開的時候還見你好好的,短短幾天怎麼給打成這樣了?你是怎麼惹到花城的?”

他語氣中還有一點幸災樂禍,謝憐心道:“嗯,這可真是朋友的說話方式,果然是好朋友。”明儀卻是似乎受不了再聽到師青玄說話了,三個字迸出,道:“你閉嘴!”

師青玄問的這個問題卻也是謝憐想弄明白的。師青玄這個問法太欠打,隻有熟人才能問,於是他換了措辭,道:“地師大人,花城他是為何要為難你?”

明儀倒是沒叫他閉嘴,但也沒答話。謝憐側首一看,他竟是已閉上了雙眼。想來是受困地下拷問數日,傷勢頗重,突見救兵,心下寬慰,終於可以休息一刻了。反正回到天界之後還能再談,也不急於一時,便也不叫醒他。

三人奔上台階,謝憐摸出骰子,又是一丟。黑暗中不知丟出了幾點,隻聽麵前“喀”的一聲輕響,拉開了一條縫,光亮從這條縫裡透出。謝憐推門,心中正想著:“不知趕不趕得上把郎螢也帶走?”豈料他一腳踩出,卻是踩了個空。

這一腳踩空,謝憐立即道:“彆出來!”

他身子在空中翻了個翻,落在一個硬硬的什麼東西上。正鬆了口氣,心想幸好不是落到什麼刀山火海上,再一抬頭,卻覺得刀山火海可能還好一點。隻見花城那張俊美異常的臉就在咫尺之處,挑著一邊眉,正在看著他。

這一次,石門打開,一腳踏空,他竟是直接掉到了花城身上!

這石門通往之處,乃是一間金碧輝煌的大屋。屋內四麵牆壁上陳列著各式兵器,有刀,有劍,有矛,有盾,有鞭,有錘,竟像是一間兵器收藏庫。任是誰人,隻要是男兒,身處這樣一件兵器庫,四麵八方都被各式武器環繞,定然如置身天界,熱血沸騰。

此刻,花城就坐在這間兵器庫的正中央,不緊不慢地擦拭他那一把銀色彎刀。即便突然有人從天而降落到他腿上,他也隻是停住了擦拭的動作,並不如何吃驚,隻是淡定地望著謝憐,似乎在等他給一個解釋。謝憐當然給不出解釋,隻能趴在他腿上,硬著頭皮,與他對視。忽然,他眼角瞟到一旁有人,轉頭一看,那人竟是郎螢。

這繃帶少年正坐在地上,十分惶恐,甚至雙手抱頭,正瞪著這邊兩人。謝憐根本來不及去想為何郎螢也會在這裡,再一轉眼,忽然瞥見上方師青玄一隻白色的靴子踏出了一半。情急之下,他連忙握住花城雙肩,道:“得罪了!”

說完,便將花城一撲撲倒。

他這一撲,把花城撲出了一丈之遠,還就地打了幾個滾,滾完之後猛地轉首,師青玄已背著明儀跳了下來,安然落地,正是落在花城原先坐著的地方。謝憐再硬著頭皮轉過臉,花城還是在看著他,並無表示,隻是那邊眉挑得更高了。

謝憐立即一躍而起,拉過郎螢,倒退數尺,邊退邊道:“抱歉,抱歉。”

他將郎螢拉到自己身後,低聲對他道:“跟緊我,小心。”郎螢望著花城,仿佛極是害怕他,連連點頭。師青玄卻道:“事到如今就彆道歉了。此次神官失蹤之事全係他所為,太子殿下,你小心點。”

事已至此,謝憐又如何不知?隻是,這真是他極不願麵對的局麵。他迅速四下望了一圈,這間兵器庫居然並沒見到門窗等可供出入之處,要奪門而逃都沒出路。謝憐隻得站直了,道:“三郎,容我解釋一下。”

花城道:“嗯,我在等。”

躊躇片刻,謝憐溫聲道:“不知地師大人究竟與你有何誤會,不若先罷手,我們心平氣和計較一番。”

最好的情況,莫過於花城現在放他們安然離去。地師雖受了傷,但終歸性命沒有大礙,也並未缺胳膊少腿,若就此罷手,還不至於激化事態。若是花城此刻放行了,回天庭複命時,便是豁出了這張臉,謝憐也想試著求君吾網開一麵。

誰知,花城卻放下了彎刀厄命,道:“地師?什麼地師?”

頓了頓,道:“哦,你是說風師身上背的那個嗎?那不過是我手下一個不成器的下屬罷了。”

聞言,謝憐與師青玄皆是一怔。謝憐不知他為何這麼說,但心知必有深意。師青玄則道:“這分明就是我上天庭的神官,你強行指鹿為馬,也太好笑了。”

花城笑道:“那麼,不知你們上天庭尊貴的神官,究竟是為何要隱瞞身份,紆尊降貴,到我這裡來做一名鬼使啊?”

順著厄命的弧度,拭出一彎銀月,花城又道:“如果那位真是地師,那可當真是好耐性,一演就是十年。這十年裡,我雖偶爾覺得他不對勁,但也一直沒有證據。若非去半月關走了一趟,我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

刹那間,謝憐心念電轉。原來,地師失蹤受困,究其原因,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從十年之前便隱瞞真實身份,在花城手下做了一名鬼使!

——說難聽點,便是臥底了。

花城說的這幾句清清楚楚,謝憐還如何能不明白?個中來龍去脈都能摸索出來。花城雖偶爾覺得這名下屬蹊蹺,但可能因為沒有證據,便還是將他留下觀察。而在數日前,半月關一行,少年形態的花城和他一起,看到了和風師一起出行的地師。

雖然當時地師受風師慫恿,用的乃是女相,但花城還是看穿了其幻化出的外觀形態,發現這名黑衣女郎,正是自己手下那名略有蹊蹺的鬼使。既然和風師一起行動,那麼,這人的身份便不大難猜了。但因為花城從前從來不以真麵目示人,花城看穿了他,匆匆一眼,地師卻並未立刻得知花城也去了半月關。

但也許他當時不知,但事後回想,覺察不妙,便趕緊地撤離了。是以半月關之事了結後,花城立即離開了菩薺觀,恐怕正是要去找他算賬。大概是在被花城追殺的途中,萬分危急之下,明儀施出了火龍嘯天之法,君吾這才找到謝憐,讓他來走這一趟。

天界的神官不好好在上天庭辦事,卻喬裝潛伏於鬼界數十年,不知道想乾什麼,這可真是醜聞一樁。兩界這些勾心鬥角,謝憐不太懂,也不想懂,但若是留明儀在這裡繼續受關押拷打,終至隕落,天上地下這梁子可就結大了。到時候,借此借口,天界與鬼界亮到明麵上開戰,局勢豈非愈加混亂?至那一日,花城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思前想後,他也隻能道:“三郎,望你今日能網開一麵。”

花城凝視著他,片刻,淡聲道:“殿下,其實,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牽涉太多為好。”

照理說,花城一向是喊謝憐“哥哥”的,當他改口喊“殿下”時,應當使人覺得生疏了才是。然而,謝憐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

旁人喚他殿下,許多都是不帶感情|色彩,公事公辦地稱一聲,比如靈文。而更多的人喚他殿下,卻是帶著一種擠兌之意,就如同喚一個醜八怪美人一般,乃是故意而為之,微微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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