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百劍穿心厲鬼成形(1 / 2)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17345 字 3個月前

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

謝憐懵懵然, 邊聽有人低聲道:“好像啊……”

“不是好像……是一模一樣!”

“真的是他嗎?”

有人直接問出來了:“你是……那個,太子?”

謝憐下意識脫口道:“我不是……”

然而,話音未落他便發現,原先他用來遮擋真麵目的白綾,不知何時被解下了。此刻將他五花大綁的, 就是那道白綾。他的臉, 已經在眾人麵前一覽無遺了。

謝憐的心吊到了嗓子眼,硬著頭皮對上那些視線。

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怪,他覺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變得詭異起來。不過, 還好, 或許是因為眼下情形危機, 這些目光中, 並沒有他所想象的厭惡或是憤怒。而他之所以會這麼認為, 是因為下一刻, 觀外便突然爆發了一陣非人的嚎叫!

謝憐勉力扭頭, 發現嚎叫的竟是那些被他點倒的人麵疫患者。他們不知何時又爬了起來,而且多出了幾倍,圍在太子殿外, 手牽著手攔成了一個圈,繞著太子殿邊轉邊喊,仿佛某種恐怖的儀式, 又仿佛純粹的群魔亂舞。殿內眾人嚇得俱是一縮, 還有幼童哭了出來,被父母抱在懷裡捂住眼睛耳朵。每張臉上都滿是恐懼:“怎麼辦?怎麼辦啊?”

“這些人會不會衝進來啊……”

“就算不衝進來, 他們離的這麼近我們會不會得病啊……萬一得了那種病該怎麼辦?!”

謝憐用力掙紮,卻根本沒法掙鬆一絲,看來這白綾已經被動過手腳了,估計是被注入了法力。他掙得額上青筋凸起,吼道:“白無相!”

無人應答,但一隻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頭頂。謝憐一愣,寒毛倒豎,扭頭望去,頭皮瞬間麻了大半邊。

難怪下麵這些人看過來時的目光都那般詭異了,不光因為他的臉暴露了,還因為,白無相就坐在他身後的黑暗之中!

在一個如此詭異的白衣人麵前,眾人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輕舉妄動,造成的後果就是白無相視他們如無物,在眾目睽睽之下扶起了謝憐。

謝憐從躺臥變成了坐,坐在他的神台上,仿佛一尊被縛的活生生的神像,他隻能轉動眼珠和頭顱,除此以外,幾乎什麼都做不了。

雖然這幅情形詭異至極,但終歸還是外麵嚎叫的人麵疫患者們更可怕。底下眾人的目光很快重新回到外麵。有人喃喃道:“……我聽說過的,我聽說過的,住在一片區域的人都能相互傳染,這種病傳染的很快的!這麼近,這麼點距離,我們肯定、肯定!”

想到他們很可能就要患上那種恐怖至極的瘟疫,殿內一片淒惶絕望。一人道:“要不然,我們找幾個人衝出去,打死這幾個怪人,其他人趕緊逃跑?”

可是,且不說這樣衝出去的人能不能打死這麼多怪人,隻要衝上去扭打,勢必會患上人麵疫,這就是犧牲自己、拯救大家。擺明了去送死的事兒,誰會願意去呢?沒人願意。

謝憐倒是想,但他眼下受製於白無相,而且他一招點倒七八個還行,這好幾十七八個,難免有漏網之魚,總會有人麵疫患者趁間隙衝到太子廟裡來。至於,直接殺掉白無相?不用想了,癡心妄想。

但是,現在必須要有一個人能平複眾人的情緒,謝憐定定神,道:“大家先彆亂了陣腳!沒這麼快,我們還有時間想辦法。”

可是,僅僅保證“沒這麼快”,是無法安撫人心的。

打破了這種絕望的,居然是白無相。冷不防,他道:“人麵疫,是可以隔絕和治愈的。”

此言一出,眾人齊刷刷猛地抬頭,道:“可以治愈?什麼辦法?!”

謝憐一顆心陡然懸起。白無相則悠悠地道:“問太子殿下吧。太子殿下知道那個辦法。”

於是,百雙眼睛又齊刷刷望向謝憐。那些目光刺得他往後一縮,被白無相擋住,推了回去。幾人滿懷希望地道:“殿下,你真的知道嗎?”

謝憐還沒回答,就聽有人興奮地道:“我聽人說過,他是知道的!”

也有人疑:“知道的話那為什麼皇城還……了?知道了難道他不告訴彆人?”

“太子殿下,快告訴我們吧?啊?

謝憐連忙一口否認:“我不知道!”

白無相卻道:“你撒謊。”

謝憐怒極欲駁,卻怕白無相再多說些什麼。他有預感,不管他承不承認,白無相都一定會說出來的。掙紮許久,他無奈道:“辦法……是沒有的。是沒有用的!”

愕然過後,人群又開始騷動:“沒有用是什麼意思?你不說我們怎麼知道有沒有用?”

冷汗從他額頭上流下,謝憐心道:“我真的不能說……”

不能說!

一旦說出去了,那就全完了,全亂了!

有人忍不了了,站起來道:“都到這個生死關頭了,有什麼不能說的?不說大家一起在這裡等死嗎?”

白無相溫聲道:“我來告訴你們吧。”

謝憐怒道:“住口!”

他的嗬斥自然是半點威懾力也沒有的,白無相充耳不聞,道:“你們知道,皇城內外,什麼人患人麵疫最少嗎?”

眾人戰戰兢兢看著他,雖然不敢靠近,卻不得已要追問:“什、什麼人?”

白無相道:“士兵。”

完了。

白無相繼續道:“為什麼是士兵?因為,大多數士兵,都做了一件事。而這件事,是尋常百姓沒有做的,所以他們才患上了人麵疫。”

眾人眼睛睜得越來越大,連喉嚨也不敢咽一下,道:“那件事,是……?”

謝憐一頭向他撞去,無非是徒勞的努力罷了。白無相哈哈笑著把他一掌拍了回去,道:“是什麼呢?”

他幽幽地道:“殺人啊。”

完了!!!

他果然說出來了。謝憐癱在神台上,一顆心如墜冰窟。半晌,幾人才震驚道:“……殺人?殺人才能不得病?殺人就能治好?”

“騙人的吧!”

令人絕望的是,不!不是騙人的!

這是千真萬確的。謝憐親自確認過,手上沾過血猩、有過人命的人,是不會患人麵疫的!

眾人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免疫條件居然是這個,全都驚呆了,紛紛道:“這說得通嗎?”

“我從前就覺得奇怪了,好像……真的沒怎麼聽說軍隊裡有人麵疫泛濫!恐怕是真的吧!”

“是真的!”

“可是這意思難道是我們為了不得病,得先去殺人?!”

“殺誰?”

問出這個問題的人立刻被圍攻了:“什麼‘殺誰’?難不成你還真想殺人啊!”

那人一下子不敢說話了。但這百雙眼睛裡,比起方才純粹的恐懼和無措,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極其微妙,極其詭異。

這就是謝憐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形。一旦人麵疫的免疫之法暴露於世,就會有不可避免的另一件事發生。

自相殘殺!

這就是當初謝憐發覺了免疫的方法,卻始終不敢告訴旁人的緣故。隻要殺人就可以免受人麵疫之災,也許大多數人都會克製自己,但總會有亡命之徒鋌而走險。而一旦有人為了免疫犯下第一樁血案,很快就會有第二起、第三起……

效仿者將越來越多,最後必將天下大亂。如此,還不如從一開始就瞞得嚴嚴實實、沒有任何人知道!

謝憐苦笑道:“你們現在知道,為什麼我說這個辦法沒用了吧。”

眾人不語。謝憐歎了口氣,強打精神,溫了口氣,道:“無論如何你們先彆慌,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就中了這個東西的圈套了。”

底下有一對模樣瞧著斯文體麵的夫婦,那婦人抱著孩子嗚咽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偏偏是我們啊?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啊!”

附近一人煩躁道:“哭哭哭,哭什麼哭,就知道哭!這裡誰不是什麼都沒有做!就你一個人倒黴嗎?”

那婦人的丈夫怒道:“怎麼,你還不讓人哭了啊?”

“光是哭得人心煩有什麼用?給我閉嘴!”

居然為這種小事爭吵起來,隻能說大家的情緒都在崩潰邊緣,一觸即發了,謝憐道:“都不要吵!冷靜!冷靜才能想到辦法!”

越讓冷靜,眾人反倒還越激動:“冷什麼靜?這種情況怎麼冷靜?你倒是冷靜,你想想辦法啊?有什麼辦法!”

“……”謝憐被問得啞口無言。有什麼辦法?

沒有!

他拚命想拚命想,想得要腦汁炸裂了也想不到任何可以解決眼下這個局麵的辦法!

忽然,他感覺臉頰一緊,一隻手捏住了他的臉,掰了過去,正麵對向神台下的眾人。謝憐睜大了眼,不知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殺誰?你們看到這張臉,還不知道該殺誰嗎?”

“……”

此言一出,不光是神台上下,就連懸在空中那團鬼火也凝住了。

白無相溫聲道:“你們忘記了嗎?他是神啊。也就是說——”

話音未落,謝憐忽覺胸口一涼。

僵了片刻,他低頭一看,隻見一道漆黑的劍鋒,從他小腹裡穿刺了出來。

那劍劍身修長,通體深沉如黑玉,劍心一條銀心纖長,劍鋒如寒夜流光,絕對是一把稀世寶劍,以往謝憐一定會想方設法收集來愛不釋手的那種。

謝憐盯了它好一陣,那劍鋒才慢慢抽了回去,重新消失在他小腹中。白無相接著道:“——他是,不死之身。”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白無相便揮手擲出了那把劍。“鐺”的一聲,劍鋒入地,斜斜插在地上,在無數雙眼睛的眼前,靜靜散發著一層沉沉的寒氣。

一陣血腥之氣衝上喉管,那團鬼火衝到他身前,似乎想賭住他的傷口。謝憐被那股血氣嗆了一下,咬牙道:“你……你!”

他眼前微微發花,而那鬼火突然發狂,衝向白無相,卻被一把抓住,鎖在掌中,道:“看好。”

說著,他另一手更用力地掰過謝憐的臉,道:“你什麼?你不是號稱要拯救蒼生嗎?”

謝憐道:“可是!!!可是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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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沒想過要在這種情形下、用這種辦法來拯救啊?!

神台下有人已經被這血淋淋的一幕嚇哭了,有的卻還大著膽子在看:“……他……他真的不會死嗎?!”

“真的……你們看,血都沒流多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謝憐猛的一陣劇烈咳嗽。又聽人道:“是說就算殺他,他也不會死?!”

“太好了!”

說好那人又被罵了:“好什麼?有什麼好的?”

被罵那人囁嚅道:“既然他被殺也不會死……那不就有解決辦法了嘛。”

“但是要捅人一劍,這也太……”

“可是他是神啊?就算他被捅了也不會死啊?我們隻是普通人,要是得了人麵疫,那就必死無疑了!”

底下爭執著,白無相道:“蒼生就在這裡等待著你的拯救。請。”

謝憐兩眼中噴出怒火,道:“拯救蒼生最徹底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滅了你這個怪物!”

白無相冷笑兩聲,道:“怎麼了?太子,你不是很有自信地說你不會死嗎?現在怎麼反倒害怕了?反正你也不會死,犧牲一下自己,解了他人的苦難,何樂不為呢?”

謝憐啐道:“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嗎?你以為世上所有人都像你這麼陰暗?”

的確,底下很多人臉上不是終於得救的欣喜若狂,而是猶豫,模模糊糊分了幾派,意見無法統一。而且,誰都沒有上去動那把黑劍。仿佛看懂了他在想什麼,白無相笑出了聲,搖了搖頭,歎道:“傻孩子,傻孩子。”

謝憐扭過頭不讓他拍,吼道:“滾!”

白無相道:“你以為,那是因為他們都不想動手嗎?錯了,他們不是不想動手,隻是都不想做第一個動手的人罷了。”

“啊啊啊啊!”

神台下突然一聲驚叫,那對斯文夫婦裡的婦人哭道:“孩子,我的孩子!”

她懷裡的小兒大哭不止,胖墩墩的胳膊上隱隱浮現出了幾個凹凸不平的黑影。四周人登時空出了一大片,道:“壞了,小孩子感染了!!!”

那對夫婦對望一眼,二人一下子站起來,走到神台前,拔起地上那柄黑劍,讓那孩子握在手裡,一咬牙,刺向了謝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