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前些天,梁紅玉一家子也說要過來幫忙的。
他們臘月就要回京城,今年是不在這裡過年的,畢竟親戚朋友多數都在那邊。
倒是梁越民夫妻倆今年要留下,在鄉裡他老丈人家過年。
月底就從市裡趕回來了,這兩個多月他們在市裡忙完了,回來就是休息的,也沒啥事。
所以陳淩也就沒拒絕。
在這邊喂完狗,王素素回家去了。
陳淩和王立獻兩個,便扛起鐵鍬,在村外把土路上的溝溝坎坎的鏟平,在一些鬆軟易沉陷的地方,也墊上些石頭,踩實踩平。
土路難行,這樣方便汽車、拖拉機通過。
再過四五天,工程隊就到了,提前做些準備,到時候不至於手忙腳亂。
對於這一點,陳淩這陣子在運建材的路上是深有體會。
從果園外,到村口,三人忙活了大半天。
很多與陳淩關係不錯的也會幫點小忙,把家裡的破磚爛瓦、煤渣子倒在路上讓他鋪路。
雖是出好心,但也難免問東問西。
因為他們實在是想不通,彆人都打破腦袋向外走,陳淩為啥非要在山溝溝裡鼓搗這些。
這啥農莊建在縣城,也比在村裡好啊。
又不是像二柱那樣蓋大棚,這農莊能靠啥掙錢?
反正這娃腦子想的老跟彆人不一樣。
他們也不敢亂猜。
畢竟有人傳,陳淩今年掙錢不少,誰知道人家有啥不能說的門路。
“先養點雞鴨,種點糧食種點菜,其他的以後再說吧,反正地方大著哩。”
不管誰來問,陳淩都是這樣回答。
現在大部分村民對他是抱有善意的,何況又上前給他幫點小忙,總不能老不吭聲,啥也不給人說。
就隻能先這樣了。
隻是問的人太多,這陣子用拖拉機來回運建材,村裡哪個不知道他要在那三十畝地裡折騰。
陳淩難免被問得不耐煩。
但是在有些人看來卻是不一樣的感覺。
比如剛從縣城回來的王春元。
看到陳淩到哪兒都有人給說兩句話,或者幫忙鏟土墊路,雖然也就各自門前幾步遠的路,可仍讓他眼熱不已。
再看自家,房子也開始翻建了,但在村裡根本沒啥人搭理。
全靠大哥東奔西走給他找的人,湊齊了一支七八人的建築隊。
但雜七雜八的還是要他自己來,每天還得去縣城買東西回來給人管飯。
“他娘的,也不知道這小子有啥本事,今年咋就讓他給混起來了。”
王春元遠遠看了陳淩他們一眼,騎著車子駛下大壩。
回家路上他心裡大罵幾句。
想著沒啥大不了的,不就是建房沒人幫忙麼,以後要是能回衛生院,甚至進縣醫院,這些王八蛋彆想找他幫忙。
這樣想心裡是舒服了點。
但不知怎麼,胸口還是隱隱有些發堵。
“富貴,拿點油菜苗回去吧,炒菜吃也行,拌著吃也行。”
三人把路鏟完回家,從王聚勝家路過時,張巧玲給他提出來一大筐油菜苗。
這時候,冬小麥和油菜已經出苗。
經過初冬的霜露一打,這時的油菜苗比春天種下的味道要好很多。
會少許多澀味與苦味。
炒菜,或者上鍋蒸完,用香油拌,都很好吃。
這季節除了白菜,就是蘿卜、土豆,能有點新鮮的青菜吃是不容易的。
所以陳淩就抱了兩大把,“這就行了嫂子,菜窖裡的菜還吃不完呢,我帶點回去嘗嘗鮮就行。”
張巧玲還在後麵喊:“再拿點吧,今年油菜籽撒多了,這是間的苗,俺家也吃不完。”
沒至大雪節氣,這兩個月晴天較多,油菜苗就仍帶著青綠,晨晚的霜露還傷不了它們。
等再過一月,山上開始降雪,油菜很快就會被凍枯萎,但是根也不會死,來年開春照樣長得稠密。
苗稠密了會互相奪肥,油菜莢長得少,會影響收成。
而且收割的時候也更費力。
所以,婆娘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這時候就會去間苗,飯桌上也能多幾頓綠葉菜。
陳淩拿著兩把油菜苗回到家的時候,對麵王春元家七八號人叮叮當當忙活著。
他們前幾天已打好地基,現在正在蓋堂屋。
王春元見他走過來,就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而後繼續低頭忙活。
這人也挺怪的。
不管咋樣,跟村裡哪一家也沒撕破臉。
但就是跟村民們死活處不到一起,表麵是笑嘻嘻的,卻親近不起來。
即使沒仇沒怨的,也是這樣。
仔細想想,王素素有句話說得挺對,這家的兩口子還真就是眉眼高,總覺得自家本事大,打心眼就看不起他們這些莊稼戶。
“你看不起彆人,彆人也看不起你。彆來招惹我們就行。”
陳淩也回了王春元一個微笑,然後走進院子。
“回來了。”
“嗯,你這是又在忙活啥?也不休息休息?”
王素素正坐在屋簷下搗藥。
陳淩放下鐵鍬,走過去瞧了瞧,隻是幾味普通的草藥。
“曉芸姐的奶奶年紀大了,在床上躺了半年,老是生褥瘡,上午找過來,讓我幫忙給配點藥……”
“喏,錢都放那兒了,我不要,硬要給。”
王素素是覺得收了熟人的錢,不大好意思。
畢竟這點草藥實際上連幾毛錢都不值。
“人給你,你就收下,哪天把她們叫過來,我給你們做頓飯吃,不就行了。”
陳淩走到旁邊洗洗手,便搬來了躺椅,挨著她坐下。
“像咱們這樣的,難免碰到熟人來,熟歸熟,一碼歸一碼。”
“你要總不收錢,遇到臉皮厚的人整天過來找你看病,治不好還賴你,你咋辦?”
“所以該收錢就收,真和你關係好的,能理解你。要是因為這點小事,不高興的,以後也不用太親近。”
王素素其實什麼都明白。
她就是臉皮太薄,心地太軟。
就像她在風雷鎮遇到兩個老同學,那兩個女的有些說法是很不中聽的,她也不願反駁,怕傷了感情。
不過她也有一點好,就是聽陳淩的。
把陳淩這個丈夫當主心骨。
現在陳淩這麼一說,她就嘿嘿笑起來,“好啦,我以後知道怎麼做了。”
“秋梅姐說咱們下次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她要帶我去辦個體行醫證哩,以後我真就是醫生了。”
她這次回娘家一趟,把她爺爺留下的舊醫書找到了,帶了回來。
這陣子每天在家翻翻書,收拾點雜活,有人過來找她看點小病,也比之前自信多了。
“那我到時候給你豎個牌子,寫上王素素診所,怎麼樣?”
“彆,彆用我名字,聽起來可怪了。”
“那用我的?富貴診所?這也不搭啊。”
陳淩皺眉,這名字聽著跟夜總會似的。
“算了,先不起名,我去攤點鹹食餅,上次你不是說好吃嗎?正好巧玲嫂子給了點油菜苗,今天晚上再做一次。”
“好啊,我去給你擇菜。”
鹹食餅,又叫糊塌子,是黃河以北大部分地區的吃食,跟他們這邊的柿子饃,紅薯饃做法差不多。
做的時候,手上不用沾麵粉,用溫水拌點麵糊糊,打入雞蛋,放點青菜葉,韭菜、菠菜、各類野菜皆可,或者其他蔬菜,按照自己口味去做就行。
陳淩在瓷盆裡拌好麵糊糊,打入數個雞蛋,王素素就幫他洗菜擇菜。
擇好之後,油菜苗切好,放進去攪拌均勻就完事。
等餅鐺燒熱,用高粱穗刷子在鍋底刷上一層薄油,然後在瓷盆裡舀一勺麵糊倒進去,用鍋鏟攤成餅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