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這次選擇的歸宮時間,倒是好巧。
“公主被太後娘娘請去了長信殿。”李公公看了看陛下的神情,繼續道:“可要派人去解圍……”
在一片嘈嘈中,沈離疾忽然起身。
眾臣皆驚,止住了聲音,喧嚷驟然一停。
宣政大殿內寂靜可聽針落。
眾臣屏住呼吸,亂紛紛地重新跪拜,俯首稱臣,等待著陛下開金口。
沈離疾踩著赤舄,踱了幾步,在螭陛前駐足側眸,淡淡睃了他們一眼。
隻是一眼,卻掃視了在場所有人,鳳眸犀利,似乎透徹得能將人一眼看穿。
怪叫人心驚膽顫。
眾臣抖了抖呼吸,棲棲惶惶,隱約間瞧見陛下眉宇間覆蓋著一層寒霜,似要動怒。
然,沈離疾收回目光,拂袖離開。
李公公緊跟著宣道:“退朝——”
眾臣傻眼,麵麵相覷,又齊齊看向庭中日冕。
未到辰時。
雖說延國早朝隻規定了卯時而入,朝會時長也隻是按照事宜大小來定,並沒有強製要上朝多少個時辰。
但自從陛下親政以來,皆是至少待到辰時,才會下朝。
陛下今兒個是怎麼了?總不能是被他們煩跑的吧?
他們覺得,明明方才還是能從陛下那張陰沉淡漠的俊臉上,看出“一絲興味”和“挺有耐心”的。
往日比這還大的場麵又不是沒有過,也沒見陛下走得這麼乾脆。
臣工們對視一眼,忽覺唇乾口燥。
這時,小寺人們捧著茶水走上前,“諸位大人請吃茶。”
*
長信殿內,琉璃屏風於曦光中散發著清冷之色。
虞馥看著親王妃自大的嘴臉,仿佛四妃之位是對她最大的恩賜。
仿佛眼前這人張口閉口,就能擅自定奪她的人生。
仿佛遠嫁他國,成了他國皇帝的後宮之一,她就不能再當從前那個明媚驕傲的薑國公主了。
她長睫微顫,一股憤怒攀沿胸口而上,眸色漸深漸暗。
見人不語,親王妃神氣一笑,“薑國本弱小啊,來我延國和親,也該懂我們中原的規矩。怎麼?公主有何不滿意之處?”
“讓妾身猜猜看,公主的煩惱,許是和親遠嫁無人相陪,深宮似海,陛下又忙於政事,難免忘記了公主這樣的嬌人兒,若是公主覺得寂寞,妾身倒有個好法子。”
親王妃朝侄女使了個眼色,貴女勾唇一笑,起身向虞馥走來。
虞馥眉間一跳,心上傳來不太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那貴女向她福了福身,展顏開口,“姐姐。”
虞馥:“……”
她扯了扯唇角,尚未開口,親王妃就已滿意撫掌而笑。
“太後娘娘,臣妾見她們姐妹情深,不如共同位列四妃吧。”
鳴鹿氣急,這親王妃怎麼還越過太後,自作主張選秀,把公主置於何地!?
“姐姐和妹妹共同服侍陛下,效仿娥皇女英,也不失為佳話。”親王妃眉飛色舞,“兩個妙人兒,又還能為太後娘娘分憂宮中的一些事務,也算是兩全其美。”
這顛婆越說越離譜。
鳴鹿深深吸氧,握緊了拳頭。
虞馥閉了閉眼,淡淡呼出一口氣。
她再睜眸時,眉間染了一抹從容,抬手扶起貴女,輕歎道:“姑娘雙九年華,芳姿秀麗,知性圓熟,我才十五稚齡,脾性尚且稚拙,實在擔不起這聲姐姐呀。”
貴女一噎,被拂了麵子,眼裡閃過一絲羞惱。
虞馥又款步走到親王妃身前,黛眉顰蹙,好似為難,細語溫聲道:“王妃所言,似有不妥之處。”
親王妃見侄女不懂得還嘴,恨鐵不成鋼,笑意微僵,“嗬嗬。”
複看向虞馥,本以為是個好拿捏的主兒,沒想到是個會咬人的兔子,她心中恨恨,語氣裡添了幾分威壓,似有嘲弄之意,“本王妃敢問薑國的公主殿下,哪裡不妥了?”
虞馥彎眸笑了笑,頰邊露出淺淺梨渦。
她的嗓音平靜且溫軟,如潺潺清溪,徐徐流淌。
“本宮想不想當皇後,是看本宮的意願。”
“延國會不會立後,如何冊封,卻是陛下說了算。”
虞馥桃眸微抬,不卑不亢,“畢竟我也實不敢像王妃這般,擅自去揣度聖意。”
親王妃一鯁。
不再端著副笑麵,直接拉下了臉,“哎喲聖意都搬了出來,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兒……”
“陛下駕到——”
殿外忽然響起一道悠揚的傳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