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旭拜入萬仙宗已有數十年, 從未經曆過如此詭異的情景。
她在修煉中也經過不少磨礪,並非隻是躺在床上睡覺。
――那隻是增長靈力的方式,但有靈力並不代表一切。
謝無涯曾對她悉心教導, 他本是以戰出名的劍修, 能以渡劫境對抗離火王而生還, 要知道另外兩個渡劫境的大能都隕落在同一個妖王手中。
他的教學向來是實踐第一,因此數次將她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反正妖族恢複力比人族強了數倍,有時甚至能一邊打一邊愈傷――這點師弟師妹們也能做到,隻是速度比她慢了些許。
更彆提蘇旭幾乎每次離開宗門, 都要出點莫名的狀況。
好在拜師尊所賜, 以一打十、以一敵百、一個人打群架、兼逆境翻盤之類的戰局,她全都不在話下。
不過, 蘇旭還記得, 謝無涯曾說他第一眼就看出她並非人族, 還告誡她, 這宗門裡有些高手,也能分辨出她的靈壓甚至招式,因此讓她低調行事,還不允許她參加內門會試。
蘇旭本來就對那些沒興趣,她知道自己比其他的參與者強了許多。
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句,為什麼師弟師妹們都能參與。
“因為他們若不露出巨大的破綻,就不可能打進前二十, 也不會被那些能看穿他們身份的高手觀看比賽。”
那時謝無涯如此回答。
“你若想隨便打幾場就退出也可以。”
“……”
蘇旭早就被警告過, 但被除了師尊之外的人一眼看破身份, 如今頭回遇到。
此刻, 她被鉗製的右腕壓在冰冷的欄杆上,袖口滑落至手肘, 雪臂上融金妖紋詭譎豔麗。
隨著心情激蕩,本已黯淡的光澤竟越發明亮,如同火焰燃燒。
這姿勢其實不算什麼,不過被抓住一隻手罷了。
她能想出無數種反擊之法,但蘇旭就是覺得那些都沒用,可能隻會害得自己更加狼狽。
“現在,你我都知道彼此的秘密了。”
蘇旭有些糾結地說道:“兩種選擇。”
“一,我殺了你,二,我放了你,是這樣麼?”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捏住少女腕骨的手不曾過度施力,隻是恰到好處地讓她無法擺脫。
蘇旭白了他一眼,“一,我們同歸於儘,二,握手言和,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你在這裡看守命緣池,我出宗門做任務,我們都不向任何人提起彼此。”
她打不過對方是一回事,但若是準備玉石俱焚,那就不同了。
百裡葳不置可否:“那並非秘密,你師尊定然知道。”
蘇旭簡直無語,“照你這麼說,我的身份也不是秘密,因為我師尊也早就知道。”
“我可從未說那是什麼秘密,本來就是你先提的。”
他頗為無奈地一歎,不緊不慢地放開了禁錮,任由旁邊的小姑娘收回手。
男人狀似無意地問道:“靜心殿裡發生了什麼,竟然讓你連規矩都忘了?”
蘇旭被人看穿了身份,也懶得再隱瞞,“師尊將靈犀傳給我師弟了。”
靈犀換主一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萬仙宗,甚至中原九州,所以說出來也無妨。
至於後麵那句,她這話有些含糊。
然而百裡葳知道她的妖族身份,頓時了然。
隻是,他似乎又有些不解:“何必呢,你又不是劍修。”
“我那師弟也並非劍修!我氣的是師尊騙我還不信我,說什麼本性難改――”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這位‘師妹’。”
百裡葳耐心地道:“他雖然被師父寵壞了,但總歸還算個好人,你是妖族又如何,他收你為徒就不會害你,你既不是劍修,就無需取信討好他。”
蘇旭仔細一想就明白了。
對方言下之意,既然自己不是劍修,學不得那些高深的劍訣,又已修煉到這份上,其實早不需要師尊的指點,那麼謝無涯如何想她又有什麼關係?
“但他不該騙我!”
她歎道,“當年我本想一死了之,是他將我帶入宗門,我修行時沒有師姐師兄指導,都是師尊手把手教我……雖然說那也是他承諾過的。”
百裡葳似乎有些意外:“他素來憊懶,竟向你許諾親自指點你修行?”
蘇旭點了點頭。
那時她失去了父親,自己也不過十三歲,已經變成了孤兒。
想到遠在大荒的母親,又覺得那些情深義重、海誓山盟大概都是假的,要麼是幻想,要麼就是謊言,否則,倘若真的在意,十餘年來為何從不相見?
彼時月色淒涼,黑鴉在半空盤旋,墓地中回蕩著淒厲的啼叫,四處陰風森森。
她看著一座座灰白石碑,隻覺得了無生趣。
“修仙?”
她已經哭了許久,淚水乾涸,雙眼酸痛。
“長生不老有什麼用?這位仙長可有妻室兒女?雙親尚且安好?可曾失去過至親好友?那感覺怎樣?是不是自己有萬般能耐卻奈何不得命運?如今這世道,活著就是遭罪。”
“……”
謝無涯立在墓園之外。
他身姿清瘦高挑,披著一身冷如清霜的月華,投落了長長的黑影。
“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
男人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歎道:“亡妻已故去多年,同爹娘一樣……竟是音容笑貌都有些模糊了。”
她先前在聽著,本來還指望對方說出什麼大道理,聞言嗤笑一聲,“要不仙長與我一同走吧,黃泉路上還有個照應。”
……
蘇旭回憶著這段過往,心中百感交集。
百裡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臉上也露出幾分緬懷,“這情景竟是與我當年有些相似。”
蘇旭大感意外。
不過,對方似乎並沒有想講述過往的意思,她也沒有纏問。
蘇旭繼續道:“後來,他就收起了先前那副嘴臉,說了些混賬話,什麼如何忍心帶走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接著把我打暈了。”
當然,謝無涯那時就看出她是個妖怪,甚至看她形單影隻孤身一人,就將她身份猜出了大半,詢問她的母親是否遠在大荒,還說若是就這麼死了,竟是連生母也未曾得見了。
蘇旭沒有將這段講出來。
她和眼前這人已經是交淺言深,用不著說更多了。
不過她說的話也句句是真,等到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轅靈山桃源峰內,得知了謝無涯的身份。
那位滄浪仙尊告訴她,她是萬裡挑一中的萬裡挑一,火係天靈根。
有這般天賦,縱然是個廢物也必然能築基,修士一旦築基則壽延五百,可打造本命法器禦劍飛行,也可使用諸般法術上天入地變化萬千。
彼時蘇旭卻無甚興趣,她望著窗外細雨蒙蒙的千頃桃林,隻覺得心中一片空白。
“仙尊莫要將我當諸事不懂的山野村姑糊弄,你們這些名門大派當中多有齟齬,並非世外仙境,我也沒有什麼厲害的出身,背後無權無勢無人,空有天賦,拜在這地方,見了誰都要行禮,又要遭受上上下下的勢利眼,若是不討好那些有背景的同門,說不定過得就無比艱難……哼,沒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乾淨。”
謝無涯奇道:“你竟然連這也知道?”
“我爹以前就是出身修真世家,隻他是五靈根築基無望罷了。”
“……”
“再後來,”蘇旭回憶道:“師尊告訴我,我拜在他門下並不會有任何委屈之處,宗門裡除了他之外唯有一位算是我的正經長輩,其他人要麼是師兄師姐,要麼是師侄師侄孫,至於出身如何,待到有了實力,就沒人再去議論那些,所以最初那兩年他和我同吃同住,直至我築基,將能學的法術學了個遍。”
當然,所謂的同住,也隻是她住在碧海閣裡,並非都擠在一間屋子。
“我們每每爭執,我就會說是他當年死皮賴臉求著我當他徒弟,所以他對我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是不是有些混蛋?”
“可不就是他求著你?”
旁邊聽故事的男人一臉莫名,“他既然開口,就要言出必行,對你好本就是應該的,否則就不要許諾。”
“哈,你聽上去和我一樣狼心狗肺,換成彆人非要指責我大逆不道。”
蘇旭難得在這事上獲得讚同,心情愉快了些。
“所以仔細想想,我好像也不欠他什麼。”
“傳道受業本是師父的職責,弟子則要勤於修煉將所學發揚光大――”
他微微一頓,“無論少了師父還是徒弟,我仙門道法都將失去傳承,是以二者並無高低貴賤,也從沒有誰欠了誰的說法,所以咱們兩個興許不是什麼好人,在這事上卻不能算是狼心狗肺。”
蘇旭愣了一下。
她倒是沒有從這角度考慮過,雖然聽著和尊師重道一類的言論相悖,但仔細品味一下,又覺得沒什麼不對。
百裡葳又淡淡地道:“那劍於你而言也隻是玩物,你們妖族肉身強橫,我所見過的大妖和妖王們,沒有哪個依仗神兵利器,再過些年,待你修為大成,縱然仙劍落在你手中,也隻是你的桎梏罷了。”
蘇旭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其實韓曜假若真是魔族,那仙劍也不過這幾年有用罷了,然而師尊明明也清楚這些,卻還是要將靈犀給他!
想到剛剛發生的事,她又氣憤不已。
“此事我隻告訴你一人,我師弟師妹們都不知道,因我實在忍不得了。”
蘇旭深吸一口氣,雙眼冒火地道:“師尊曾向我許諾,待我晉入靈虛境,若無意外,我就是下任首座,將靈犀傳給我……還曾說我已收斂了本性,剛才又說我本性難改,擺出一副失望的嘴臉,不知裝給誰看的。”
“嗯?他認為你的本性是什麼?”
“暴躁易怒,嗜血好殺?”
蘇旭不太確定地道。
旁邊的男人聞言微怔,接著就笑出聲來,“當真?”
蘇旭下意識想說當真你個頭,若她真是這樣,早就在靜心殿和韓二狗打個你死我活。
“隻是傳聞中好多厲害的大妖都是這樣。”
蘇旭想了想,“反正呢,他還是希望我繼續裝模作樣,當個溫和端莊的首座弟子,那是我,也不是我――或許是我的一部分吧,其實我脾氣並怎麼不好,那些謙和忍讓多半都是裝出來的,但他若不曾毀諾,興許我可以一直裝下去。”
言下之意就是以後我不乾了。
這樣一來師尊可能也會對她失望,但那又如何呢?他失望與否,與她有什麼關係?
這些年她不知道被多少人在背後議論嘲諷,這和當日入門時所擔憂的境況又有什麼區彆?
百裡葳平平靜靜看了她一眼,並不讚許也不反對,似乎也並不在意事情會如何發展。
蘇旭沉默片刻,“師兄還要在這裡思過多少年?待你出去,你我正經過幾招可好?我本就不是你對手,這裡還束手束腳的。”
“我隨時都能出去。”
對方滿不在乎地道,唇角微微一翹,“反正師尊不會知道,知道也並不在意,我做過太多違背門規的事了。”
這蕭疏軒舉、又仿佛久經歲月沉澱的成熟男人,笑起來卻有幾分天真的孩子氣。
蘇旭眼睛一亮,“師兄果然也是同道中人。”
轉念一想,“不過宗主那般神人定然是知道啦,不會在意倒是真的。”
“宗主那般神人?”
百裡葳重複了一遍,似乎覺得有些好笑,“算了,你既然要離山,就等你下次回來吧,指點你幾招也無妨。”
蘇旭心想雖說兩人是平輩,然而對方修為顯然勝過自己,對敵經驗亦是豐富,說是指點並無問題。
“你是否也是劍修呢?”
“我師尊和諸位同門都是劍修,所以我也學了些劍訣,但我如今已經舍去了劍,一定要說的話,什麼都略通一些吧。”
對方不置可否地道。
蘇旭眼睛一亮。
眼前是一個毫無疑問的高手,而且恐怕靈虛境都不止,昔日她對陣秦家家主的時候,可沒有方才那樣被壓製得狠厲。
甚至,斬龍峰也有幾位化神境長老――說不定眼前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有的是宗主的徒弟,有的是宗主同門的弟子,平日裡深居簡出,大都在忙著修煉準備晉入渡劫境。
她的師尊是渡劫境大佬,所以蘇旭倒也沒為這猜測過於興奮。
讓她激動的是,在這遍地都是劍修、或是高手們都是劍修的宗門裡,難得碰到一個不完全是劍修的人,何其不易!
她立刻點頭:“好,師兄答應指點我,可千萬彆忘了!”
百裡葳從善如流地點頭,“待你回到宗門,我去桃源峰找你。”
蘇旭訝然道:“你真要違背宗主的意願?你若出去不會受罰?”
“總不能真教你等我幾十載。”
百裡葳從容不迫地搖頭道:“不必擔心,師尊早就不會罰我了,興許也對我失望透頂了吧。”
蘇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畢竟他們剛剛探討過這話題,“宗主他、我師尊說宗主其實是挺好說話的,他從未見過宗主發怒的樣子。”
甚至殺人的時候都一臉雲淡風輕,仿佛世間沒什麼事會被他放在心上。
蘇旭默默吞下了這句話,“反正無論如何,肯定不會食言而肥,不會今天對慕容遙承諾將仙劍給他,過幾年又送給哪個鼠雀之輩。”
她又忍不住憤慨起來。
“放心,就算不與你相約,我也不會一直守在這裡,所以你回來後等我就好。”
百裡葳聞言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道:“再說,我師尊確實言出必行,我自然也是一樣的,有你這句話,我更不會騙你。”
蘇旭聽著有點奇怪,但又不知道哪裡有問題。
但她確實很想和對方乾架,哪怕被打斷全身骨頭也無所謂――反正這種經曆早就有過。
話都說到這份上,就不再矯情了。
“一言為定,待我回來,必定向師兄討教!”
蘇旭剛準備捏訣走人,手又被隔著衣袖扣住了。
對方不輕不重地捏著少女略顯纖細的手指,破壞了堪堪要成形的法訣,“怎麼又忘了規矩,這樣直接施術,莫不是想將腦袋留在這裡。”
絲質水袖輕滑單薄,掩不住肌膚上蒸騰的滾燙熱意。
蘇旭:“……”
今天的自己一定是被氣昏頭了。
男人笑盈盈地低頭看過來,黑眸中映著流離彩燈,他的眼神本來看似柔和卻疏遠冷淡,此刻竟莫名有幾分錯覺般的溫柔。
“想去哪裡呢?”
“我要回桃源峰,勞煩師兄送我一程。”
蘇旭側頭看著他,忽地莞爾一笑。
她本就生得美貌明豔,這一展顏如同千萬蕃盛花朵破土而出,湖上結魂燈的光芒仿佛都隨之黯淡。
“我還未曾被誰如此玩弄過,無論他有何居心,是單純耍我還是有什麼‘為你好’的理由,如今我不爽了,就要還回去。”
百裡葳也流露出幾分好奇,“那是什麼呢?”
紅裙少女狡黠一笑,倏然踮起腳湊近過來,溫熱的吐息在耳畔暈染。
“……”
蘇旭後退一步,才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傳音。
再說,這裡根本沒有其他人,何必要耳語!
好在對方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異常,甚至還微笑起來,似乎頗為讚許的樣子。
“其實我也並非沒考慮過離開宗門,隻是暫時沒有頭緒,若他火了,我就不回來了,再想辦法和師兄你換個地方相約。”
蘇旭壓下心裡泛起的異樣情緒,得意地道:“不過他九成隻會吃這啞巴虧,這樣一來,定教他知道,烏鴉的本性未必嗜血殘忍,睚眥必報卻一定是有的。”
……
另一邊,韓曜離開了靜心殿。
他剛一踏出殿門,發現幾位同門前輩都在外麵等著。
眾人的目光從他身上一掃而過,又看向大殿裡,轉了一圈後,才回到他臉上。
“大師姐呢?”
白曉有些不客氣地問道。
韓曜實話實說:“她傳送走了。”
至於去到哪裡就不清楚了。
他本來也不知道蘇旭是直接傳到山下還是什麼地方,更彆說這法術九成九還失敗了。
另外幾人頓時愕然,他們本來有些不信,可是靜心殿裡已經空空蕩蕩,也沒人能再感受到蘇旭的靈壓。
“放心,她沒有在靜心殿裡留下半截身體。”
韓曜不太確定地道,“師尊說所謂懲罰大概隻是移錯了地方,無論如何,以她的本事,都無大礙。”
他能感受到這些人對他都並無善意,緣故多半與蘇旭有關。
當然,上回他將其中三個人都打傷了――雖然他自己也並非毫發無損,但總歸是他硬要摻和進去的。
“五師姐。”
他看向當時傷得最重的穆晴,“可否借一步說話?”
穆晴溫婉地頷首,“九師弟可要與我同行?”
見對方似乎沒懂,她又解釋了一句,“師弟的禦劍之術可修成了?”
韓曜這才懂了,他隨意地點點頭,“那是自然,不勞煩師姐帶我飛了。”
旁邊幾人麵麵相覷,心想所謂禦劍之術,並非你有了本命法器就能自行學會的。
穆晴卻不多言,“九師弟先請。”
少年手指一動,藍色劍芒橫空浮現,轉瞬間帶著他衝天而起。
“……”
另外幾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他當真契合了靈犀。”
“而且禦劍之術,也算是大成了。”
穆晴向師兄弟們投去一個眼神,手背上劍紋倏然閃耀。
一道纖巧的銀光在空中乍現。
那是一柄纖長凜冽的細劍,握柄處雕紋細膩,劍身淌著琅琅清光,宛若冬日皎月的流華。
緊接著,劍身暴漲數倍,直至足以容人站立。
她的身影騰空而起。
韓曜就在空中等著她,見她追上來,兩人才一同飛向桃源峰。
幻彩流光掠過蒼翠竹海,身側風聲如浪。
“九師弟學得很快。”
穆晴神情溫和地說道,“我頭回見到有人築基不足十日就能禦劍。”
事實上,就連他們這些天靈根,也是築基後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完美掌握禦劍,不會飛得歪歪斜斜,或是乾脆一頭栽下來。
因此受傷的修士也不在少數。
旁邊的少年卻穩穩地佇立在劍上,靈犀對他沒有一絲抗拒之意,仿佛已契合多年。
――當真是所謂的有緣人嗎?
她不動聲色地想著。
韓曜琢磨著她的話,不由有些好奇地問:“蘇旭呢?”
“大師姐不是劍修,我從未見她禦劍。”
韓曜不禁看了一眼她的法器,“唯有用劍的人才是劍修麼?”
穆晴溫和地解釋說,絕大部分劍修的法器都是劍,也有極少一部分人法器各種各樣,但他們的修煉和戰鬥方式都和劍修等同,甚至可以使用劍訣――隻是以其他兵刃來施展。
所以即便用了其他的法器,也可以稱為劍修。
韓曜皺眉思索道:“真是奇怪,既然這隻是一種修煉方式,用其他的法器也算在內,卻為什麼非要稱為劍修呢?因為用劍的最多?”
“那是其一,”穆晴耐心地道:“劍被稱為百兵之君,兩邊開刃,中正筆直,除卻戳刺等動作,其餘均是一刃向人,一刃向己,正所謂君子卑以自牧,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劍之內在,更符合我道門所求境界。”
韓曜聽著聽著就忽然想起在靜心殿中的對話。
謝無涯提及多年前蘇旭曾說她不喜歡劍,隻因為這兵器鋒芒畢露寧折不彎――
他若有所思地回想著當時的場景。
兩人重新回到了桃源峰,落地不久後,竟然又下起了小雨。
細雨連綿不絕,四處泛著潮濕冷意,道路兩側的桃林逐漸淹沒在蒙蒙霧氣裡,像是被水暈開的粉白色塊。
“可惜,”少年有些諷刺地道:“所謂浩然之氣,配義與道,要我說,大部分劍修都沒有德行與劍相配。”
穆晴略有些詫異,旋即垂下視線,長睫覆住眸中湧動的情緒,隻笑而不語。
韓曜轉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