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1 / 2)

次日清晨, 雲和客棧裡的修士們散去了大半。

他們大多數都是在此休憩,等著與其他的同門彙合, 一起前往第二環試煉所在的地點。

畢竟大家的第一波任務未必相同。

不過,大家還在議論著昨夜的驚鴻一瞥。

——麵目身份不詳的鳥族大妖,還有那人手中不知死活的六尾狐。

狐族一脈,尾數直接與實力掛鉤。

一般的小妖但凡能修成雙尾狐,已經稱得上有些實力,化作人形也全無破綻。

三尾狐幾乎已是大妖級彆,隻是在大妖當中算是較弱的, 四尾才稱得上是頗具實力的大妖,至於五尾,那在青丘也是數得著的人物了。

人們已知的六尾狐妖更是屈指可數, 幽山君便是其中之一。

世上唯有青丘狐族之首魑靈王是九尾狐, 傳聞其人有通天之能, 且無所不知, 甚至可見未現之事。

“哈,不知他可曾預言到今日劫難, 離火王都大軍壓境了, 聽說她先前就擊敗了嘯月王, 這次定然不會放過老狐狸,保不齊會和他乾一架呢。”

“不過誰輸誰贏也不好說呢。”

八派弟子們事不關己地議論著,大多數人並不在乎哪位妖王能獲勝。

也有些人擔心起來。

“聽說幽山君和青丘王族關係莫逆, 如今他竟然被一個鳥妖殺了, 還是在我們中原地界上,隻希望那些狐妖不要因此跑來傷及無辜。”

“要我說必然有什麼陰謀, 離火王手下可不都是鳥妖?”

“那人生了一對黑翼……難道是望山君?聽說她生得像是烏鴉一般。”

“也興許是桓山君呢, 聽說他脾氣不好, 頗喜殺戮……”

有些對妖族知之略詳的修士開口說道,同旁邊的人猜測討論起來,順便收獲了一大波同門兼其他門派道友震驚羨慕其見多識廣的眼神。

“……”

蘇旭回到慕容遙的房間時,這位師侄正抱著劍在窗口沉思,側顏冷峻英挺,隻是神情有些茫然。

她打了聲招呼坐到一邊,將尋靈石還了回去,“師侄可有話對我說?”

慕容遙接過羅盤,難得露出幾分糾結之色,最後也隻是抿緊薄唇:“師叔……究竟芳齡幾何?”

蘇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當真比你小三歲。”

這人難道以為自己是什麼千年老妖?

慕容遙似乎鬆了口氣,然後仿佛再次陷入了某種糾結。

他好像有很多問題,但最終說出口的也隻是一句關懷:“師叔需要療傷麼?”

“不用,若是其他的師侄們都沒事了,我們或許可以啟程了?”

蘇旭也很誠實地回答了,“對了,若是你沒有其他的問題,可否給我說說接下來的試煉內容呢。”

若是沒意思,她就走人了。

她連殺父仇人都乾掉了,如今一身輕鬆,也不在乎那些虛名,誰還能強行按頭逼迫她參加比賽?

試煉雖然是八派弟子一同進行,然而大家都願與抽到同樣任務的同門組隊,而且不同任務對合作人數上限要求也不同。

譬如第一環任務裡,通常可以共同完成的上限也就是四五人左右。

隨著難度增加,在第二環中,這數字就可能翻倍,但也取決於具體內容。

“雍州西北有邪崇作亂。”

慕容遙回答道,“我們要去調查此事,那地點與大荒接壤,周圍有廢墟環繞,並當中一座荒廢古城,據說其間魔物出沒,日死而黑夜複生,應當並非妖族。”

蘇旭了然點頭。

不過這任務的難度可大可小,所謂的調查,究竟要查到什麼程度?

確認裡麵出沒的是否為魔族,以及是怎樣的魔族,他們為何會出現在現世,背後可有召喚之人,亦或是那古城裡有沒有高等魔族——若是想將這些都弄清楚,那就勢必要孤軍深入。

若是隻要確認第一點,在外圍探查即可。

蘇旭想了想,覺得她還是有那麼幾分興趣。

先前她在暴怒中殺了幽山君,並沒有使在屠山地宮中的那一招——那火焰太過駭人,連她也是頭一回,因身邊皆是十惡不赦的魔修,這才肆無忌憚地用出來。

若是在倚紅閣那樣的地方,彆說整棟樓會灰飛煙滅,裡麵的人更是會死得渣都不剩。

蘇旭永遠不會忘記,過去的自己曾經如何抱著父親殘缺的屍體落淚,還有耳畔回蕩的無數痛苦的哭喊,眼中所見的地獄般的景象。

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如同幽山君那樣的畜生不顧他人死活。

對她而言,在打鬥時控製靈力,不至於狂轟濫炸毀掉周邊擺放的事物乃至傷及無辜,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多年前,蘇旭在謝無涯指教下挨打時,曾被專門提點過。

於一般修士而言,靈力再如何磅礴深厚,總會有窮儘之時。

若是你與對手過招,對手躲開你的招式,你卻打碎了周圍的桌椅案幾,那是你實力不濟——因為你浪費了靈力。

蘇旭深諳體修的路數,若是近身相搏,出手力度永遠要控製在隨時可變招的程度,這樣就不會招式用老而落空。

雖然說來容易,但真正做到時,又是數年之後,期間還被痛揍了無數次。

謝無涯教導她稱不上嚴厲,他很少說重話,還經常誇她學得快,然而出手從來不留情麵,常常將她打得半死不活。

若她沒有繼承自母親的妖族體質,必定是撐不下來的。

當然,若是生死相搏,或是任何可能會失去理智的狀態,那就不好說了。

——但當年那狐狸可是風度翩翩地杵在空中,絕不是這種情況。

昨夜一戰,她能感覺到兩人實力相差不會太多,幽山君的年紀也不小了,恐怕是有個千八百歲的,他不可能無法控製靈力——他之所以毀掉了茶樓,確實是因為他並不在乎旁人的生死。

每每想到這裡,蘇旭就不後悔自己殺了他。

事實上,這還算是她首次殺死一個並非蓄意謀害他人的妖族。

不過想想昨夜的對話,那狐狸似乎也乾過不少爛事,最初他還以為自己是為了一窩鳥妖尋仇呢,誰知道他做了什麼!

蘇旭很快就釋然了。

她唯一需要應對的,就是青丘狐族可能會源源不絕湧來的報複。

狐妖們都非常記仇。

但這一點,她下手前就想到了。

“慕容師侄,”她沉吟一聲,“你們直接前往雍州吧,我爹的忌日要到了,我要去益州掃墓,不方便與你們同行,你隻告訴我下一次在何處見麵就好。”

慕容遙默然看著她。

他自然知道對方話中含義,萬一青丘狐妖們前來尋仇,蘇旭和他們在一處會連累他們,所以她想一個人北上。

“師叔不必如此。”

他猶豫了一下,“如今青丘正忙於應對離火王及其麾下鳥妖——”

他沒有詢問昨夜的人是不是自己,也沒有質問她為何身為妖族卻混入萬仙宗。

蘇旭因此對他好感大增,“話雖如此,但若真是形勢危急迫在眉睫,像是幽山君這樣的高手,怎會跑到中原來逛窯子,我看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大難臨頭,那夜雪閣花船上皆是狐妖,閣主甚至強於幽山君——”

她停了停,總覺得自己可能錯過了什麼線索,卻又抓不到頭緒。

“卻也一副安安穩穩的樣子,再者,若是幽山君當真和魑靈王關係莫逆,就算是青丘都被燒成平地,他們怕是也願意為他興師動眾。”

蘇旭淡淡道:“我可能不算什麼好人,但我定然不會連累彆人。”

慕容遙頓時不再勸阻,隻說出了雍州西北部的一座小城,半月後所有人將在那裡集聚。

蘇旭一算路程,這段路若是她直接飛過去,隻消三四天就可抵達,看來另外那幾個斬龍峰弟子中途需要休息,大家分開走正好。

自從領悟了天人交感之後,她隱藏靈力氣息的功夫幾乎臻至化境,甚至不會再留下痕跡——至少韓曜似乎是看不到了。

她想到韓曜,又忍不住憶起他說的那些話,以及幽山君的幻術,心中頓時一陣惡寒。

“我師弟,就讓他和你們一起走吧,不,他和你們在一處也不太好,要不直接打發他回宗門吧,他那種人參加什麼八派試煉。”

蘇旭心想自己若一邊受到狐妖追殺,一邊還要有他在身邊礙眼,實在是太痛苦了。

慕容遙自然理解成韓曜身份有問題,她害怕腹背受敵,又怕他害了他們這一行人。

——誰說妖族都是冷血殘忍之輩?

他心中生出幾分暖意,搖頭道:“我無權讓他回去,師叔不必擔心,他既然——想來現在也不會做什麼。”

他既然混入了萬仙宗,恐怕不是為了殺幾個內門弟子?

他既然至今都沒做什麼惡事,想來也不會你一走就原形畢露?

畢竟他們倆還剛經曆了屠山地宮,在外人看來,韓曜必然是有機會害她的。

蘇旭聽懂了對方的意思,她站起身來,“那師侄切記一路小心。”

慕容遙頷首,同樣起身送她。

緊接著,他做出了一個讓人驚掉下巴的舉動。

慕容遙微微抬起頭,英挺冷峻的臉容堅毅決絕,“師叔此行艱難,請帶上這個。”

他伸出手,將那柄古樸雅致、光澤黯淡的長劍遞了過來。

蘇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將飛翼給我?你尚未與它契合,你竟敢讓我使用它,假如它選了我呢?”

青年也冷靜地回望。

他的眼眸色淺而泛著流銀,像是沐浴日光的河流,水麵之下仿佛有什麼在汩汩流動。

“那師叔就是有緣人,理應得到此劍。”

“得蒙宗主器重,被他賜予此劍,自此數十載,我日夜盼望能與之契合,方不負師祖苦心,至此已成執念。”

他想了想,又十分認真地說:“其實我早已明白,劍修之道在心而不在劍——若是師叔契合了飛翼,就了卻我一樁心事。”

話說到這份上,蘇旭已知道,自己恐怕是無法拒絕了。

她接過飛翼,頓時感到這仙劍沉甸甸的重量。

——飛翼與靈犀這兩柄神劍皆以北海玄鐵打造,重達百斤,尋常修士單憑肉身力量必定難以揮灑自如。

蘇旭幼時還未察覺,自從十三歲那年喪父拜入萬仙宗修行,她體內誕出靈力,肉身也逐漸變得越發強橫。

仿佛是埋藏在體內的妖血因此而徹底覺醒。

她單手持著神劍,平平穩穩地橫端在空中。

黯淡的劍刃上泛起一絲火焰流光,熾熱的氣息隨之一現而逝,很快又湮滅不見。

蘇旭試了試輸入靈力,發現這所謂仙劍並不排斥妖族氣息,至少她是可以像慕容遙一樣正常使用。

她詢問對方是否還有法劍,畢竟接下來還要靠禦劍趕路,否則以尋常金丹境修士的靈力,用禦空之術會很容易疲倦。

慕容遙立刻點頭,說自己得到飛翼之前,也曾煉製了本命法器,隻是還沒來得及開始契合。

法器這東西,並不需要完美契合,隻要它尚無主人,任何人都能拿來當跑路工具。

“好,看來我還要再謝師侄一次。”

她索性收下,“雍州再會。”

慕容遙遞來傳音用的玉簡,垂首向她行禮。

他們自此彆過。

蘇旭隱去身形掠出窗外,化作一團火光直衝天際。

慕容遙自然會告訴大家,她要去祭拜父親,故此不與他們同行。

——她還特意拜托他,不要說出自己去了哪裡,以防韓二狗跑去找她,畢竟這並不隻是托詞,她確實是要去一趟益州。

隻能希望謝無涯不要連他在何處收自己為徒都告訴他心愛的小徒弟。

益州在荊州以北,雍州又在益州以北,並不需要繞太多遠路。

隻是父親被安葬在涼月城郊外的陵園,涼月城在益州東部,慕容遙一行人應當是直接從益州中西部穿過,所以她也不怕自己在城內外逗留會遇到他們。

趕路期間,她想也沒想就將飛翼丟進了乾坤袋裡。

——什麼?仙劍通靈值得被尊敬?

慕容遙尊敬了這把劍幾十年,日日夜夜不是背著就是抱著,從來不敢揣起來,也不見他被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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