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綏氣得冷笑。
看著纖瘦無力的孱弱少年,沒想到他被逼急了竟也能爆發出這麼大的力氣。
陸綏壓下眉眼的不耐,冰冷吐字:“鬆開。”
沈竺玉還在發抖,她抓著他的手指頭,渾身好像都是軟的,顫抖著聲,哆哆嗦嗦,結結巴巴,活脫脫一個沒用的膽小鬼:“有…有…有鬼。”
陸綏垂眸,目光淡淡掃了眼在臉色透白的少年。
她的眼睫輕輕的顫著,睫毛濃長平直,密密匝匝落下一小片青黑色的陰影,眼型很漂亮。
長相不俗。
但也就隻有這點能拿得出手了。
陸綏扣緊沈竺玉的手腕,堅硬的指骨毫不留情用了狠勁,在她吃痛的時候,將她一把推開。
既然她看起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陸綏也不打算再管,身後的人見他轉身要走,又踉蹌的撲了過來,跑得太急還摔了一跤,狼狽的抱住了他的腿:“救救我,有鬼,救救我。”
她渾身都在顫:“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我。”
模樣精致的人兒眼底好像洇著水,看起來十分可憐。
身上的衣裳都被弄亂了,寬鬆狼狽。
軟軟的、白白的臉,黑漆漆的仿佛漾著水的黑眸,竟透出幾分楚楚的羸弱之態。
陸綏踢了踢腿,也沒把人踢開。
他顧忌著沒有用勁,不然他這一腳把人踢死。
陸綏說:“沒有鬼。”
沈竺玉的聲音聽起來竟然還有些許委屈,她固執又小聲地說:“有鬼的。”
陸綏眉心直跳,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自找麻煩,不過他今晚若真死在這裡,會更麻煩。
沈竺玉不僅怕黑,還很怕鬼。
她胡言亂語也不知在說什麼,顫著聲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陸綏耗儘了耐心:“沒有。”
沈竺玉小聲嘀咕:“有鬼的。”
她又認真地闡述:“鬼藏了起來,要吃了我。”
陸綏默了許久,他實在不知道皇後那等精明算計的人怎麼能把兒子養成這樣。
大燁朝的皇太子。
天真幼稚、膽小可笑。
門外透進來的一點微光。
爭先恐後的往院子裡鑽,微弱的火光漸漸照亮了黑漆漆的院落。
陸綏沒有再裝,斯文溫和的好性子悄然不見,露出原本的漆黑心腸,話裡也不見對太子的恭敬,他居高臨下的說:“沈竺玉,你真是個廢物。”
陸綏又一腳踢開了他:“出去。”
沈竺玉看見了光亮,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掌心似乎在剛才不小心剮蹭到了地上的碎石,嬌嫩的皮膚被刮出幾道血痕,她顧不得痛就跑了出去。
那天夜裡之後。
沈竺玉便躲著他們幾個,平日裡見了也不怎麼打招呼。
兩邊人的確風平浪靜了很長時間,沈竺玉也沒有再去先生麵前告過狀,隻是她還有著爛好心,總是會幫襯著國子學裡被欺負的那些出身貧寒的學子。
陸綏也不知自己怎麼忽的想起從前的往事。
他回過神來,看著沈竺玉還眼巴巴投來的目光,似乎在等著他的回答。
陸綏語氣淡淡:“不耽誤。”
他接著吩咐:“勞煩殿下明日下學後將文章交給我,我好做批改。”
竺玉有些惱火。
不過既然陸綏不願同她串通,她也隻能作罷。
下了課,竺玉身邊伺候的侍童便送來了熱乎的點心,還偷摸換了個暖乎的湯婆子來。
主仆倆以為做的隱蔽,沒人瞧見。
竺玉嘴饞,趁著先生還沒來,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悄悄吃了兩塊糕點,唇角抿著點碎屑,也沒察覺。
李裴來找他說話,早上趕得急,沒用早膳,這會兒正好餓了。便大大咧咧從他這裡拿了幾塊糕,吃進肚子裡都覺得比在家裡的要好吃些。
竺玉有些肉痛,分彆的東西都成,好吃的真是叫她心痛不舍。
眼巴巴的隨著糕點轉。
看見糕點落入李裴的口腹,心如刀割也不過如此。
陸綏的桌子與她中間不過隔了幾尺的距離,餘光裡,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見她為幾塊糕點痛心疾首的模樣。
隻覺得好笑。
李裴還記恨著早晨秦衡害得沈竺玉罰站的事兒,故意用力撞了秦衡的桌子。
硯台、墨汁,狼狽落下,頃刻一片狼藉。
秦衡冷眼看著地上的狼藉,眼神高貴,他扯了下唇角,“李裴,你還真是一條好狗。”
上趕著舔沈竺玉這個窩囊廢。
李裴家世也不差,父親手裡握著都督府的兵權,打小走哪兒都是橫行霸道、能目中無人的小公子。
他待沈竺玉殷勤,當然不是因為他太子的身份。
誰都清楚,沈竺玉的太子之位坐不穩。
李裴隻是單純的覺著沈竺玉長得好看,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漂亮,性子又好。
他就喜歡同她親近。
而秦衡這話說的忒難聽刺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