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景同在酒店住了三天才回來。
他的房間已經煥然一新,走進來的時候還能聞見陽光曬過後溫暖清新的味道。
莊景同一頭埋進了被窩裡,眼下的青黑在暗色的燈光下,宛若抹不去的陰影。
這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舒卿打過來的。
莊景同盯著屏幕上的名字,怔怔出神,鈴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起來,是鋼琴曲《夢中的婚禮》。
這是舒卿為他彈奏的第一首曲子。
在即將停止之前,莊景同還是劃向了接通鍵,“……喂。”
“小同,怎麼辦怎麼辦?我……”莊景同從沒見過舒卿這樣慌張無措的時候,噌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麵色凝重,“舒姐,出什麼事了?”
舒卿語意梗咽,聲線帶著輕微地顫抖,“我、我不小心犯了個錯誤……莊總要、要讓我離開……”
她說的離開,估計就是開除了。
莊景同並不意外。
莊浦和什麼性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看著儒雅隨和,臉上常年都掛著笑,親和力十足。但實際上,他冷情心硬的程度,連莊景同都隻能甘拜下風。
舒卿喜歡他,莊景同答應幫忙,一方麵是拒絕不了她,另一方麵,他從來沒想過莊浦和會接受舒卿。
那個男人……
莊景同斂去眼底的複雜情緒,對著手機那頭,神情焦灼,“你在盛華等著,我馬上就到。”
他匆匆起床,穿上外套,抄起車鑰匙,飛快地跑了出去。
這麼大的動靜,廚房裡的蘇茶和王姨都聽見了。
“少爺也真是的,難得回來了,怎麼待沒多久,又出去了?”王姨歎了口氣,安慰著看向蘇茶,“蘇小姐,您彆難過,男人嘛,事業型強一點是好事情,像你這麼嬌嬌軟軟的小姑娘,誰見了不想捧在手心裡?”
她笑著說,“福氣還在後邊呢。”
蘇茶笑了笑,“王姨你快幫我看看,鍋裡的肉炒到這個程度可以撈出來了麼?”
王姨看了一眼,“差不多了。”
“蘇小姐你以前真沒學過做飯麼?”王姨嘖嘖稱奇,“我隻教了你一回,你做出來已經有模有樣的了。”
她隻以為蘇茶學做菜是為了征服莊景同的腎,還
信誓旦旦地跟她說,隻要再多練練,肯定能把莊景同拿下的。
蘇茶眉眼彎彎,也沒反駁。
她雖然會做菜,但跟王姨這種經驗豐富的高手顯然不能比。
連著學了三天,才把她最喜歡的一道菜給練得差不多了。
蘇茶精心準備了三菜一湯,用飯盒仔仔細細地裝好,再放進保溫袋裡,打算給醫院裡的陳蓉琴送過去。
她本來是打車的,但是司機師傅半路上發現出租車拋錨了,這裡離醫院也就一公裡的路。
蘇茶索性在路邊掃了輛共享單車,自己騎著過去,不用十分鐘就到了。
生怕懷裡的飯盒涼了,她腳步難免急了一點。
偌大的醫院,住院部在最後麵,為了圖方便,蘇茶就從小路上繞過去。
走著走著,她忽然發現這裡人好像越來越少了。
明明是休息日的白天,醫院應該是頂熱鬨的時候。
可這條小路人煙稀少,安靜得還能聽見風把樹葉草叢吹得呼呼響的動靜。
蘇茶默默抱緊了懷裡的飯盒,圓溜溜的眼睛警惕地四處張望。
她原本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所以不怕。
但後來她自己就是鬼,那麼這個小世界有一兩隻非自然的生物也正常……吧?
“嗚~”
突然出現的女聲嗚咽地小聲哭泣,蘇茶手一抖,差點沒把手上的東西丟進旁邊的湖裡去。
小跑著躲進了旁邊的灌木叢,嬌小的身子窩在裡頭,隻露出了一雙靈動澄澈的貓眼,警惕戒備地看著外頭。
不一會兒,小路的另一頭,走過來了一對男女。
蘇茶第一反應是去找他們的影子,然後長長鬆出一口氣,拍拍自己顫抖的小心臟:不怕不怕,有影子的,是活生生的人類不是鬼,鬼沒有這麼傻,光天化日出來遊蕩的……
第二反應:咦?這個女的,似乎有些眼熟?
“莊總,謝謝你今天送我來醫院。”
清雅溫柔的嗓音,在字句間帶著她獨特婉轉的語調,蘇茶這下想起來了,可不就是和她有過一麵之緣的舒卿麼?
也太巧了。
“不用。”他對麵的男人淡笑著說,“你也不必逞強,既然病了,就回家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情,回頭再說吧。”
舒卿語氣中夾雜著濃濃的失落和悵
然,以及暗含著少女情愫的幾分希冀,“我知道,我是沒有把握好分寸,讓您失望了……但是莊總,我懇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我真的,”她咬了咬唇,聲線輕微顫抖,明明是緊張的,可又讓人聽出些許柔韌堅強的心意,這份反差,若是搭配個清麗脫俗的美人,更是令人難以抵擋,“想要離你近一點……想要證明我、我可以有資格,跟你站在一起。”
話音未落,舒卿仿佛是終於克製不住淚意,捂著臉飛快地離開。
在蘇茶麵前走過去的時候,她還認真觀察了一下,她是真哭了。
似乎眼睛都腫了,鬥大的淚珠在陽光下尤顯晶瑩淨澈,底下的石子路上出現了幾點暗色的水漬。
“哇~”她小聲驚歎,點點頭,滿是讚賞,“這是練過的。”
讓淚珠擠出眼眶時,像雨滴般直直灑落在地上,既顯得悲痛至極、惹人憐惜,又不會破壞臉上精心描畫的妝容,越發楚楚可憐,感染力直線上升。
蘇茶眨了眨眼,這技能她都不會呢。
但是看舒卿哭起來怪好看的,她又忍不住琢磨著要不然哪天有空練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