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 吹得懷裡的蠟燭搖搖欲墜。
古扉不看月了,連忙用身子擋住,護著蠟燭回了屋裡,花溪還沒出來, 他先滴了幾滴蠟油在桌子上, 然後把蠟燭摁上去。
原來花溪留下的痕跡已經被他扣掉,蠟油又硬的很快, 花溪不會發現他動過的。
脫了鞋,折好襖,他掀開被子躺進去, 也就是剛蓋上, 還沒來得及側身,擺成方才模樣的功夫,花溪已經出來了。
古扉麻溜背過去, 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心裡虛的厲害。
被逮著了!
不過他知道花溪不會怎麼樣的,她一向沉默,可以一做一整天都不說話, 如果他不找她的話, 她幾乎不會主動找他,就算主動也是因為他做錯了什麼事,或是需要幫忙。
她就像一個後背似的, 在看不見的地方, 平時不會出聲, 安安靜靜,一旦你倒下了,會發現自己沒有摔在地上,因為有她接著呢。
她是大人,做錯事的可能性很低,至少想的肯定比他全麵,也許他想到的問題,她早就想到了,且覺得會按照她的想法發展,所以她也許是對的,錯的人是他。
母妃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花溪也說過,自己做錯了事,要自己處理。
如果真的是他錯了,他是不是要跟花溪道歉?
古扉又開始摳床單了,他最近心事比較多,一煩就會習慣性摳床單,那床單都被他摳起毛了,他還沒放過,摳的起勁。
要不要道歉呢?
古扉目光朝後挪去,冷不防床邊突然一沉,像是有什麼東西坐在上麵一樣,嚇了他一跳,剛要轉過去的身子又轉了回去。
算了算了,下次吧。
今天該睡覺了……
花溪回頭瞧了他一眼,小屁孩放襖的位置變了,應該是出去過了,無需再擔心,她也脫了襖,散開頭發,簡單洗漱後吹了蠟燭去睡。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古扉先醒的,他倆眼一睜,發現自己又趴在花溪身上。
他睡覺很鬨,而且喜歡依著花溪,幾乎每次醒來不是挨著花溪,就是壓著花溪,或是乾脆抱著花溪。
花溪起初不太適應,會把他叫醒,讓他睡覺老實點,彆老是橫著,趴著睡,後來似乎也習慣了,隻幫他擺好,有一次他醒著,正好瞧見了,花溪在挪他的身子,把他抱去床裡。
再後來索性無所謂了,任他又壓又抱,也不醒,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每次起的都比他晚。
古扉正要下床,手臂不小心壓著花溪的頭發,花溪的頭發很長,而且不喜歡紮著,每次都散開,掉的到處都是,要是把她壓醒了會挨揍。
想了想,繞開鋪了滿床的頭發,從她身上跨過去,下了床,去做飯。
他做飯的話,花溪會吃,花溪做飯,他不好意思吃,臉皮沒有花溪厚。
他不會炒菜,隻會蒸菜,味道不是放鹹了,就是太淡了,還不太熟練,生的又不好嘗,不能半路掀開的,半路掀開熱氣會跑,要花更多的時間熱回來,浪費柴火也會挨揍。
花溪經常打他的屁股,不過都是輕輕的,倒是不疼,但是有一點羞恥。
他都快七歲了,還有幾天的樣子。
回頭瞧了瞧西廂房。
不知道花溪知不知道。
她肯定是不知道的,沒有問過,他也沒有告訴過她。
所以隻能自己過生辰了。
古扉低垂下眼,情緒有些低落。
啪!
火石擦出了火花,將軟布點著,起了火星子,他吹了吹,火星子慢慢變成了火,壓在柴火下,不一會兒整個著了起來,他連忙塞進灶底。
現在已經可以熟練的點火了,以前不行的,從來沒乾過,想著幫花溪做些什麼,分擔花溪的勞累,所以每次花溪乾活的時候,他都在一旁看著,看著看著就會了。
他還是很聰明的,母妃從前就老是誇他,夫子也是,說他上手能力很強。
燒鍋的時候不用一直盯著,偶爾塞塊柴火便是,古扉輕手輕腳進屋,將他繡的一半的帕子拿出來,接著灶底下的光繼續縫。
平時縫會有些凍手,這時候不會,所以如果不是做其它事不小心忘記做飯,一般情況他都很情願過來燒鍋,好歹可以暖暖手。
火越燒越大,有些烤人,古扉坐遠了些,餘光瞥見角落裡放了幾塊紅薯,麵上一喜,撿過來塞進灶底下。
烤的紅薯很好吃的,他都叫甘薯,花溪叫紅薯,紅薯似乎比甘薯更像它的名字,因為它外皮是紅的,所以他也跟著叫。
紅薯要時刻注意的,不然會烤焦,古扉縫兩針便抬頭瞧瞧,縫兩針再抬頭瞧瞧,看著差不多了便拿起棍子給紅薯翻身。
極耽誤刺繡,鍋裡冒了白煙,他手裡才縫了一個很小的葉子。
這次縫的是牡丹花,他學畫畫的時候,院裡正好有牡丹花,幾乎照著樣子每天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繡的很快,因著手藝有長進,明生說漲了兩個銅板,現在繡一條是十二個銅板。
繡活再好的話還能漲,繡上等料子,不繡毀,不拆線,最多可以拿五十到五百個銅板之間,如果是雙麵繡,還要更多,可以拿一兩呢。
拿到小錢錢就可以補貼家用了,最近麵快吃完了,柴火也快用完了,他知道,所以想掙點小錢錢。
自己掙的小錢錢特彆有成就感,顯得他離長大更近了一步一樣,因為賺錢的活,都是大人在做,他也能做,就意味著他跟大人一樣了。
古扉把鍋底下的柴火熄滅,紅薯扒拉出來,鍋蓋掀開看了看,稀飯已經好了,饅頭是軟的,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