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原本想著從旁的郡縣雇傭工匠,思齊卻否定了他的想法,轉而從成平郡中挑選勞力上工,這樣能讓他們在不必去田間勞作的冬天有活乾、也有錢拿,大大提升了地方就業率,也能讓百姓的手中更加寬裕。
周柯的滴灌裝置已經應用到了農田當中,除此之外,周柯還發明了幾個可以用來播種和收割作物的機關,大大地提高了效率,也減輕了當地農民乾活時的負擔。
思齊覺得這是個好勢頭,日後官學開授了農業相關課程後,可以培養出一批專業技術員,從而使得地方農業更好地指導和提高。
看過農田之後,思齊意猶未儘,又去附近兩個農貿產品交換的集市轉了一圈,在一處買豆米商販的攤子前討價還價了許久。
曹植從未見人在集市上跟人還價的場景,麵對著這樣的思齊感到有些驚訝,看這兩個商販氣勢很足,說話也很滴水不漏,唯恐思齊吃虧,便出聲打圓場:“我這裡還帶了些銀錢……”
要不就用這個價格買下來吧。
思齊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轉頭用上了自己前世在菜市場上曆練出的十幾年的砍價功力,繼續和攤主降價,又論了大概半刻鐘的功夫後,思齊最終選擇了成交,買到了一車的豆米。
陳興帶人將思齊的戰利品送回了王府,曹植和思齊慢悠悠地騎馬往回趕。
回府的路上,曹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對著思齊問道:“阿瑛今日出門沒有帶足銀錢麼?”
為何要跟那攤販討價還價將近一刻鐘之久,又為何還是用了商販一開始報出的高價格成交了一車的豆米。
“倒也不是沒有帶足了購置米麵的銀錢,隻是想詢一詢貨價。”思齊道:“隻有問清了城中豆米的價格,才能真正知曉城中收成如何,能攢下多少招兵和練兵所用的糧草。”
曹植卻道:“我看陳郡守是個忠心之人。”
言下之意,陳興不可能編造數字騙她。
思齊道:“即便陳郡守忠心,可他手下的那些人我並不熟悉,摸不準他們的套路,陳郡守不會胡亂糊弄於我,但他可能被手下人糊弄,也可能被有心之人蒙蔽,所以我還是要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既然我們今天都到了這裡,不去親身上前詢一詢價格,實在也不是我的性格。”
既然話說到了這裡,思齊也忍不住對著曹植多說了幾句:“我今天當著陳郡守和幾位地方官員的麵過來詢價,其實也是想向他們傳遞一個消息,讓他們知道我並非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王主,如果他們刻意隱瞞,不對我說實話,我也有其他的辦法得到真相。所以今天,不論他們的忠心與否,我都要讓他們知道,我這個王主不好糊弄。”
這麼做的本身也是一種監督,隻有未雨綢繆,建立好的監督機製,才能把可能產生的類似貪腐、隱瞞等問題提早消滅在萌芽之中。這樣遠比出了問題後再懲罰處要省心省事省時得多。
聽了思齊這話,曹植才意識到,自己從前說話做事都有些想當然。
譬如平日裡在司空府中,他總以為父親為人強勢,母親頗有手腕,有這樣的父母在上麵鎮著,他也很少管束自己手下之人,認為他們定然畏懼父親母親的手段,不敢對自己隨意欺瞞。
但聽了思齊這番話後,才發現自己做得還有些不夠。
想到這裡,曹植有些慚愧:“我的確對我手下人約束有些不夠,從前剛分了院落時候,還是二阿兄替我管製過一段時日,後來他跟著阿父在外征戰,把這事撂開後,我院中的那些手下人的確不似從前那般規矩了。”
思齊也知道,曹植和曹丕關係的冷淡也是曹植後半生不如意的主要原因之一。
曹植如今隻有十二歲,之前在府中深得曹操喜歡,被父母保護得很好,這也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幫著曹操考察北地民風民情。
不知是不是曹操刻意引導的原因,隨著年齡的增長。曹植性格特點也越發明顯起來。
像他這樣思想純粹的人,更適合搞學術而非玩弄權術,是那種身上透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文學家和學霸,在交際和用人方麵天賦一般。
曹植越是如此,曹操在選擇繼承人時心就會越發偏向曹丕。而思齊和曹植交好,自然希望他能夠一生安好,能夠同曹丕處得更來,過得也比曆史上更好一些。
想到這裡,思齊對著曹植柔聲道:“二公子在這些方麵一向比尋常人更強了一些。自從府上大公子曹昂離世之後,二公子在外領兵打仗,替父分憂,在家照拂弟妹,孝敬雙親,也很好地擔起了從前大公子的肩頭重任,也的確是個不錯的人。”
曹植聽著思齊溫柔和婉的話語,感覺胸間似乎有消融的冰雪落入心田,如漣漪一般一層一層擴展開去。
曹植總有一種感覺,思齊這是不放心他,用淺顯易懂的語言教他一些的道理。
可明明自己比她還要大上兩歲呢!
曹植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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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冬月之後,章氏又病了一場。
接到景園來人的邀請後,樊阿帶著女兒過來給章太夫人診治,留下了樊茜幫忙照看老夫人。
卞氏也去景園探望了老夫人的病,回府之後正遇上曹彰過來請安。
曹彰聽說母親剛從景園回來,也對著卞氏問起了此事。
卞氏道:“看著太夫人臉色還好,但就是有些怏怏的,也不愛說話,看來這病情並不嚴重,但八成還是心裡頭很是擔心出門的黎王和阿瑛他們。”
卞氏一說這事倒提醒了曹彰,他即刻便對著母親問道:“子建出門也有將近兩個月的時日了,可有來信送到阿母這裡?”
他從前時候就聽曹丕說過,成平郡不光有這世界上最好吃的瓜果,還有味道極正的羊羔肉和牛乳,當地的特產和小吃也很美味……好吃的東西實在不算少。
曹彰很想看看曹植對成平的描述,畢竟他文采好,寫出來的文章十分精彩,很是值得一觀。
其實當初他也想跟著阿瑛去成平來著,畢竟家中幾個兄弟當中,就數他和阿瑛感情最好。
可奈何他在軍營那邊的差事還沒有完成,子建又在府中閒著無事,便被父親派了差事考察北地風土人情和屯田狀況。
卞氏道子建尚未來信。
曹彰有些失望,沒過多久,曹操又來正院卞氏這裡用晚餐,曹彰忍不住又對著曹操問了一嘴:“子建可有給阿父來信了嗎?”
曹操給出曹彰否定答案後才後知後覺。
曹植已經走了一個多月,竟然連一封信都沒有寄回許昌!
算算日子,阿瑛他們應該早就到成平了吧,就算是曹植到達成平後再寄信,也很該送到許昌來了。
這孩子從前一向孝順,這一跟著思齊出門卻把什麼都忘了。
曹操再一次覺得,自己的決斷實在太過英明了,兩人這麼一路相處下來,互生了情意,想來他就離娶上新的兒媳不遠了。
卞氏也笑道:“阿瑛是個好孩子,阿植跟她投緣也是好事。”
曹彰這會兒聽出來了,阿母和阿父這是想要撮合子建和阿瑛。
可他覺得他兩個壓根兒就是不合適的。
這兩人對事物的理解本質上就是不同的。
思齊本人是個很務實的人,夢想也是為百姓做一些實事,而子建性格天真,說話做事都過於理想化。
想到這裡,曹彰忍不住低聲反駁道:“他兩個也未必適合吧?”
阿父還是彆總惦記著阿瑛做兒媳了,還是認義女合算一些,這樣一來,大家都可以做阿瑛的兄長,誰也不吃虧不是?
曹操忍不住白了曹彰一眼:“你就不能盼著子建一點好?”
話不投機半句多,曹彰隻得轉移了話題:“二阿兄說,因為他這幾日差事辦得好,您今兒晌午還請他喝了甘蔗酒。可那件差事,我也出力不少,真要論起來,也是我和他一起辦的,您怎麼也該給我些甘蔗酒嘗嘗,總不能隻偏著他吧?”
卞氏聽說曹操因為喜歡曹衝的緣故,日前又給了他不少賞賜,如今看著兒子一直待在軍營辦差,黑了許多不說,人也瘦了一圈,便幫著曹彰說項道:“近來阿彰的確辛苦,你既已賞了他的兄弟,倒也不好厚此薄彼。”
麵對著妻兒發起的攻勢,曹操隻得答應下來,讓人取了甘蔗酒給曹彰送去。
看著曹彰心滿意足離開的背影,曹操驀地想起前幾日跟劉曄聊天時的情景。
劉曄這幾日在家被兒子氣得跳腳,直對著司空感歎兒子是債,是自來愁,多一個便是多一分的愁。
曹操記得,自己當時還笑話他,半大的孩子都玩不轉,還談什麼建功立業。
但就現在的情況,劉曄說得也不無道理。
曹丕和任氏已經關係僵到了彼此都不說話,曹彰拒絕跟江東聯姻,曹植和思齊的事情也八字沒一撇,何晏和曹新也鬨得不像話……
劉曄家裡頭兒子一隻手就能數過來,他家裡頭還有二十幾個兒子要管呢,想想也真夠讓人惆悵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