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4(1 / 2)

圖靈密碼 非天夜翔 16963 字 4個月前

上班的感覺很不錯, 天和心想,偶爾接觸下同事們, 有種活在佟凱最愛的巴爾紮克作品《人間喜劇》裡的感覺,而在他們的眼裡, 自己也是這場人間喜劇的一部分。時間過得飛快, 樓下的行道樹仿佛一夜間葉子全部變黃,再一夜間悉數凋零在風裡飛舞。

普羅的核心模塊升級進度已經達到20%,分析係統也已逐漸確立。

現在就差最後的算法了,天和被那存在於想象中的算法折磨了很久,這些算法就像懸浮在霧氣中, 看不見摸不著, 闖進那片領域後,又總感覺無處不在,甚至就在身邊。

他抽空參與了幾次上海Quant的聯誼牌會,發現大夥兒也一樣, 對此如饑似渴。

“五個引導公式?”一名Quant說, “隻要有一個,你就爽歪了,五個?做夢比較快。”

天和:“改進呢?”

“很難。”Quant們紛紛道, “除非有學金融的大牛願意幫你,這群人要麼在當高管,要麼就不在國內, 有這本事的人, 不會來當谘詢師。”

天和十分無奈, 隻能寄希望於為普羅升級的過程裡,能找到突如其來的靈感。

“我建議你找關越,”普羅說,“解決這個問題的概率高達90%。”

天和有段時間確實很猶豫,他甚至給關越寫了一封信,希望他能抽個時間。

收件人是關越,內容隻有一句:我想找你談談。

但這封信一直存在郵箱裡,沒有發出去。

時間進入十一月下旬,新係統的基礎搭建異常順利,已經達到了“驚人的”65%,而且越來越快,在元旦前完成,想必不會有太大問題。

關越沒給他開一分錢薪水,遲到與曠工也不扣錢,其實對天和來說,在家乾活和在公司乾活是一樣的,方姨卻堅持讓天和來上班,因為隻有這樣,天和才會被強行調整作息,不會連續工作七十二小時再睡上一天一夜。

霸道總裁聞天和與十二個鉑金包的傳說,成為了青鬆資本連著近兩個月的熱門話題榜top1。大家開始抱著美好的期待,希望什麼時候天和生出撒錢的念頭,能再為他們叫一次店員上門,畢竟許多男生也想給女朋友買包包。

佟凱得知後,卻說:“我知道了!這種行為叫‘團購’!對吧?馬裡奧,幫我收下錢,放著我來,大家彆再麻煩我的感情顧問了!”

第二天,佟凱如法炮製,讓店員送來了二十四個鉑金包。

全公司:“………………”

包的盛宴在禮拜二午休時間舉行,這個神經病行為被關越看見了,於是又一周後的禮拜二。

關越讓愛馬仕送來了三十六個鉑金包。

“福利。”關越擲地有聲地說道。

“用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數量堆疊遊戲來進行攀比,你們倆這是有病嗎?”天和看見沙發背上、沙發下的包,地毯上還放了一整排,終於忍無可忍,心想這真是太惡俗了。

最近佟凱突然就忙得脫不開身,午休時間,天和從一堆代碼裡掙脫出來,籲了口氣,望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麵前的關越。

“今天沒有給你帶飯。”天和說,“佟凱飛去印度打一個侵權官司,這兩天也不過來。”

關越最近中午時常出去,天和總摸不清楚每天要讓方姨準備幾份午飯,聽同事們議論,關越似乎每周會隨機抽時間,去和相親對象一起吃飯,有人還在江邊的高級餐廳裡看見了他們,但隻是一次,關越便換了地方。

“我讓他去的。”關越看了眼表,再看天和。

天和知道他的意思,他們一起生活了七年,這個動作再明顯不過,關越想說“該出門了”。天和便起身跟著關越出去。

普羅:“我猜測他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你。”

天和側頭看關越,關越為他按了電梯。

“戀愛進展順利嗎?”天和說。

關越沉默。

天和道:“聽同事們八卦,你經常找她出去吃飯,很漂亮的女孩。”

關越沒說話,兩人進了電梯,滿電梯人保持了沉默,不時掃視他倆。換完電梯,離開大廈,關越帶著天和進了另一間大廈,上了41層,那是家日料餐廳,外麵坐滿了中午等位的人。

門迎把兩人帶了進去,包間裡放了一塊純金的小立牌:“留座,青鬆資本”。

天和:“你把鰻魚飯買下來了?”

關越與天和脫了鞋,關越脫下西服,接過天和的運動外套掛好,兩人在包間裡坐著。

天和總有點不祥的預感,直到關越道:“想談什麼?”

天和:“!!!”

普羅:“有一天晚上九點,你屏幕沒關,趴在桌上睡覺,沒有發出去的信,被他看見了。”

天和說:“沒有發出去的信,就像沒有說出口的話,不生效。”

關越注視天和,良久不語。

天和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向關越求助,但信既然已經被他看到了,改口也沒用,何況距離一月一日,隻剩下不到一個月。

他沉默片刻,最後說:“是的,現在咱們在一條船上,我確實想向你求助,技術相關。”

鰻魚飯上來了,天和的那份加了芝士。

“說吧。”關越冷淡答道。

關越不懂計算機與程序,天和隻得拿過一張紙巾,找服務生借來筆,朝他解釋自己遇見的技術難題,關越則沉默地聽著,臉色一直不好看。

“我不想耽誤你的時間。”天和說,“但寫出流程的目的是想朝你先解釋清楚……”

天和攤開紙巾,用圓珠筆劃了幾下,把字寫得更小,否則這幾張紙巾寫不下。

當初關越在學習高等數論時也十分頭疼,雖然天和並沒有搞清楚為什麼一個PPE的碩士生會這麼想不開,跑去學數論。但這困擾與日俱增,到得去佛羅倫薩散心時,天和便在一家陽光燦爛的咖啡館前,臨街的小圓桌上,扯來幾張紙巾,用一支圓珠筆,給關越耐心地講解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成功地幫助關越完成了這門學科的疑難解答。

天和低頭看紙巾,寫了四大張,再拚一起,關越卻沒有低頭,注視著天和的眉眼。

天和把整個係統大框架、計算邏輯等等,用他概念裡的“最簡潔”方式朝關越解釋一次,兩腳則在餐桌下,下意識地踩在關越的腳背上。

天和今天穿著運動服白襪,關越則是西服黑襪,日料店裡,天和不知不覺地就像從前一樣,輕輕地踩著他的腳背,像在倫敦家中的人工花園裡,用這種再熟悉不過的親昵方式,埋頭討論。

普羅:“注意他的眼神,天和。”

天和:“?”

天和一臉疑惑表情抬頭,關越馬上抽回腳,答道:“懂你意思。”

天和:“???”

關越說:“給我點時間,還有事,先走了。”說著便起身離開。

天和尚不知發生何事,茫然地望向關越的背影。

“你的外套!”天和喊道,關越卻已經走了。

天和說:“其實關於引導公式,我已經有初步想法了,我想問的,隻是有關一些常量與變量。這家夥最近真是……普羅,你剛才想提醒我什麼?”

“唔,”普羅說,“我想他也許有點難過,所以提醒你注意他的表情。”

天和:“他隻是忙著去相親吧。”

普羅:“他相當糾結,原本以為你想找他複合,隻要你開口,哪怕說一句不想他結婚,他就會義無反顧地轉身,奔向……”

天和:“普羅,不要突然轉到言情模式。我始終覺得,如果連和誰結婚、要不要結婚,都需要聽旁人意見才能下定決心的話,這輩子就不要貪圖什麼自由了。”

“你不是旁人。”普羅說,“你與眾不同,你不像任何人。”

天和漫不經心道:“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當年我決定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可沒問過任何人的意見。”

天和開始吃鰻魚飯,仍在思考自己的問題,當天下午,馬裡奧打斷了他的編程,意味深長地說:“關總叫你去一趟。”

辦公室裡,關越打開了投影,轉過攝像頭,投出一個PPT,投在牆上,耐心地等待著天和。

“等我一會兒。”天和出去拿電腦。

普羅:“他現在鎮定下來了。”

“他一直很鎮定。”天和隨口答道,“真沒想到,他居然有耐心在公司裡給我上課。”

天和進去,將轉椅推到關越身邊,關越按了下手機,開勿擾模式,翻麵,蓋在桌上,手指在觸控板上遊移,拖動PPT。

“思考方式在理科的道路上被堵住時,”關越沒有看天和,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牆上投影,認真地說,“我們不妨嘗試拋開計算科學與金融經濟學的思路,從曆史事件與社會變革的角度上,重新梳理宏觀經濟學這門古老的學科,以期尋找原有模型中的……”

“老板,”天和說,“呃,其實我已經有了幾個初步的想法……”

關越:“不想聽就出去吧,我下午本來也有事。”

“彆。”天和無奈攤開筆記本,答道,“我隻是不想耽誤你寶貴的時間。”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天和仿佛被拉回了久遠的過去裡。牛津的盛夏一片青翠,樹木的光影沙沙作響,他們身穿情侶襯衣,天和背靠大樹坐著,關越則躺在天和的懷裡,肆無忌憚地享受這夏日的燦爛陽光。

碩士研究生的最後一年,答辯前,關越幾乎沒有課了,天和便常常帶著書來牛津找關越。宣示他對這個人的所有權,威脅所有意圖接近關越的大不列顛小基佬與美女們。

畢竟確定關係前,關越在他的同學麵前對天和的介紹是“弟弟”,現在哥倆變情人了,天和當然有理由捍衛自己的應有權利。捍衛的方式包括卻不限於核查關越的人際關係、盤問、跟隨、給臉色看、故意與他挑起矛盾等等。

關越這輩子,唯一惹不起的人就是天和,總是這麼被他吃得死死的。

天和卻看得出,關越很吃這套,尤其在心愛的人麵前,天和越吃醋,就越顯露出他愛他,關越雖然被管得哭笑不得,卻每次都耐心地給天和解釋。

但隻有一種矛盾,關越一定會予以回擊,那就是與專業相涉的問題。天和不吵則以,吵起來後一定要說最後一句話,奈何到了政治與經濟學領域上,關越總是寸步不讓。天和則喜歡有意無意地來打擊關越,仿佛潛意識裡,每在精神上揍他一頓,關越的優秀程度就會降低,這樣天和就擁有了絕對的安全感,不用再擔心自己的男朋友被人搶走。

明顯關越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這麼優秀嘛,為什麼一個兩個都看上他了?

這天兩人在陽光下又吵起來了,起因是天和翻了下關越朝助教借的一本《農業內卷化》文獻,發現在書的空白處,寫了幾行情詩。

這個新來的助教總喜歡假公濟私,半夜三更發郵件給關越,臨近答辯,關越還不敢把電話關機,昨晚助教還在淩晨一點,兩人正在床上的時候打,於是爭吵簡直驚天動地,一發不可收拾。

關越道:“我根本不知道,我還沒有看到那一頁!”

天和:“你怎麼可能沒看見?我要去見那個助教。”

關越:“讓我自己解決,否則我會成為整個係的笑柄。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鬨?”

天和黑著臉,隨便走進一間建築裡,光線陰暗,關越的學弟妹們經過,帶著好奇的神色看著他們。關越想伸手來拉天和,卻總被天和甩開,經過拐角時,關越改而摟他,天和卻一個側身漂移,令關越摟了個空。

關越耐心解釋道:“明天就要答辯了,給我留點麵子。”

天和:“我建議咱們改用英文吵,這樣大家可以聽得清楚一點。”

關越是個很要麵子的人,低聲道:“不要這樣,寶寶。”

天和走進一間教室,教室裡隻有兩個人在閒聊,一名是關越的助教,一名則是關越的同學。天和正想上前,關越卻一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一個座位上。

天和一臉冷漠地看著關越。

“嗨,關?這是你弟弟?”

助教是個金發碧眼的英國男生,天和一出現,助教瞬間現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天和一瞥就知道他心裡有鬼。

天和朝助教揮揮手,說:“嗨。”

關越把手裡的書翻到寫了情詩的一頁,放在助教麵前,用英文道:“你寫的?”

助教笑了起來,沒說什麼,把書合上,教室裡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關越稍稍逼近些許,沉聲道:“不要再給我半夜發郵件談無關論文的事,把你的書帶走,如果不想被投訴的話。”說著又低聲,以隻有自己與助教能聽見的聲音說:“我們已經締結婚約,不要再給我們製造誤會了。”

助教臉色頓時變了,收起書,一瞥關越,帶著學生離開了教室。

陽光從窗外投進來,照在教室裡,照在黑板上,上麵是教授半小時前剛講過的內容,天和坐在一張課桌後,沉默地看著黑板,關越來到天和的前一個座位上坐下,側身,看著天和,意思這樣滿意了?

“後麵那句說的什麼?”天和狐疑地問,明顯還沒打算放過關越。

關越:“不要疑神疑鬼。”

天和:“如果你最後沒有說那句偷偷摸摸的話,也不會讓我疑神疑鬼!”

關越:“……”

“算了。”天和也不想再鬨他了,拿過關越的手機,把助教的電話拉黑。

“對我來說,這是一件人生大事。”關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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