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俞嫣睡得很沉,一覺睡到第二天半上午。她饜足地醒來,一邊打著軟綿綿的哈欠,一邊惺忪睜開眼睛。
兩扇床幔,床尾那扇垂放著,床頭那扇卻已懸起,讓日光照進床榻。夏日暖洋洋的日光從開著的窗扇照進來,掃在俞嫣的臉上,也灑進她眼裡。
俞嫣在睡飽的愜意裡漸漸蘇醒。她的視線順著暖光望向窗口的方向,看見了坐在窗下的薑崢。
窗扇開著,微風從窗外吹進來,窗棱上的風鈴已經被薑崢取了下來,放在他案角,顯然是擔心風吹風鈴吵醒了俞嫣。他坐姿端正,腰背筆直挺拔,手裡握著一卷書,神情專注地在翻閱。
在他麵前的桌案上堆著不少書。
他讀書讀得專注,尚不知道床榻上的俞嫣已經蘇醒。
俞嫣也不起來,安靜地打量著薑崢的側臉。他眉目生得極好看,獨得上天眷顧似的毫無缺點。因為太好看,那份天生的疏離冷意也可以忽略不計。俞嫣瞧著瞧著,不由自主翹起了唇角——她忽然想到大婚那一日,紅蓋頭掀開,第一眼見到他的情景。
盲婚啞嫁,她忐忑成婚。雖提前知曉他容貌不凡,可俞嫣不得不承認大婚那一日紅蓋頭掀開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還是被驚豔了一下。
她嘴硬不承認,心裡卻是歡喜,因為他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郎君。
“醒了?”薑崢翻書頁時望過來,發現她已經醒了,盯著她發呆。
俞嫣心頭一跳,有一點被撞破的心虛。轉念一想,他又不可能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便將那邊姑娘家的春心藏起。
薑崢對她笑:“醒了就起來吧,早膳一直給你溫著。如果還懶倦不舒服,等吃了東西再回來躺一躺。”
薑崢微頓,補充:“我陪你躺。”
“今日好多了,已經不覺得肚子疼。”俞嫣慢吞吞坐起來。
“那就好。”薑崢收回視線,繼續看書。
俞嫣見他轉過頭去,悄悄掀開被子檢查,瞧著床褥乾乾淨淨沒有被她弄臟,她悄悄鬆了口氣,挪到床外邊,下了榻。
她有一點好奇薑崢在讀什麼書,走到他身邊去瞧,掃了一眼書頁上的內容,大致知道是醫書。
薑崢喚了人,候在外間的竊藍和退紅這才忙碌著起來,去浴室裡準備給俞嫣梳洗的熱水。天氣暖,俞嫣前幾日已經開始用涼水,隻是這幾日明顯碰不得涼水。
俞嫣還要等一會兒侍女拾弄好,便好奇地多看了兩眼薑崢手中的書。這才發覺是關於女子月事的描述。
他怎麼在看這個?
俞嫣也沒多想,隻當是醫書裡剛好提到這方麵。那邊侍女已經手腳麻利地拾弄好,她便往浴室去了。
她自是不知道,薑崢是故意尋了女子身體方麵的書籍。隻是醫書上對女子孕事的描述許多,月事卻描寫很少。他翻來找去,也沒找到太多有用的內容。
書頁上字字句句都在寫於月事前後哪些日期行房容易有孕,對於女子月事的描述言詞簡單。每每提及月事的不暢,總要從是否容易懷孕的角度來寫。提及月事期間女子會身體不適,也隻一句“腹痛尋常,飲熱湯加衣保暖,可隨經血去而止”。好像經期腹痛並不需要調理,唯有影響受孕才會寫上密密麻麻的調理方子。
薑崢皺眉,將手裡的書仍在書案上,對寫書的醫者有了意見。
難道隻有受孕才重要?將女子本身的痛楚放在哪裡?流那麼多血,疼得小臉蒼白,解決方案就是一句“可隨經血去而止”?
向來守禮斯文的人,頭一遭對寫書的醫者來了一個“狗屁”
的評價。
夏浮端著茶水進來,聽見薑崢冷著臉說的那聲“狗屁”
,她腳步生生頓住,用一種見了鬼的目光怔望薑崢。
待薑崢冷著臉望過來,她才回過神詢問是否要擺早膳。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立刻匆匆退下去。
俞嫣梳洗完出來時,薑崢已經收起情緒,又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玉麵郎。他快步迎上去,朝俞嫣伸手,想要抱她。
俞嫣向後退了一步,用眼角的餘光掃向一旁的侍女,對薑崢小聲說:“我今天已經不那麼疼了……”
薑崢這才作罷。
早膳端上來,俞嫣不由有點呆。
她握著筷子,戳一戳盤子裡的東西,擰巴著眉頭詢問:“這個是什麼?”
“鴨血。”
“那這個呢?”
“豬血。”
俞嫣目光落在另外一個碗裡,暗紅色的膏狀物,瞧著也像血塊。她蹙著眉,有點尷尬地笑笑,問:“這個該不會是雞血吧?”
薑崢瞥了一眼,親自拿勺子盛一些在小碗裡,遞放在俞嫣麵前,解釋:“鹿血。”
不知道是退紅還是竊藍,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輕輕地笑了一下。
俞嫣轉臉看過去,她們兩個規規矩矩地低著頭,麵無表情。好像那聲笑是她聽錯了一樣。
俞嫣轉過頭來,看了薑崢一眼,默默端起小碗,嘗了一點。味道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雖然她不太喜歡吃這些東西,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