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八六()
第九十三章
話一出口,俞嫣就後悔了。更何況自己還是沒出息地在他麵前掉了眼淚。她迅速用力抿起唇,向後退了半步。
薑崢忍著心裡瞬間襲來的難受,直接將人抱起來,送回床榻,作勢就要查看。俞嫣拚命地推他、打他,不準他碰。
“好,我不動你。”薑崢說,“你等等我,我去給你拿藥。”
他握著俞嫣的手不鬆,必先要她答應“答應我彆走,等我拿藥回來。不要再拿自己的身體賭氣。”
俞嫣仍是沒能掙開他的手,這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薑崢鬆開她,轉身快步往外走,將要奔到門口不放心地回頭望她一眼,才繼續快步往外去。
外麵不知何時開始下起無聲的小雨。淅淅瀝瀝的雨簾降落,密實地落在薑崢的身上。他一口氣跑進書房裡,抖著手翻出之前以備不時之需準備的藥。
出去時,他不小心被書房的門檻絆了一下,腳步踉蹌,差點跌倒。濺起的雨泥落在他的長衫衣擺上。可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隻想立馬回去。
他衝回寢屋,剛到了外間,無意間掃見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夫妻之道》。書冊已經被俞嫣撕了個亂七八糟。侍女將散亂的書頁撿起來,沒有吩咐也不敢扔,就放在桌子上。
薑崢掃了一眼,就快步奔進裡屋,見俞嫣還坐在床榻上,這才鬆了口氣。他朝俞嫣走過去,又俯下身,低聲哄著“我幫你。”
“不需要!”俞嫣拿走他手裡的小藥瓶,用力推開他,又欠身去拉床幔。
見此,薑崢也不執意免得更激怒她,幫著她將床幔放下。
繡著錦雲、雙雁、連理枝和鴛鴦的床幔徐徐下落,將床榻攏在其內,也將兩個人暫時隔開。
薑崢立在原地,望著新婚的大紅床幔,腦子裡亂成一團。
他向來是個冷靜的人,如今竟也方寸大亂,東西南北都難分。他告訴自己必須冷靜下來。可是眼前浮現的全是下午時軟塌之上,俞嫣氣惱至失控的樣子。
她先把自己的衣服解了個亂七八糟,再氣衝衝地來扯他的衣服,她要他證明給他看。
“不行嗎?做不下去嗎?”
“覺得惡心嗎?躲起來痙攣算什麼?你現在痙攣給我看啊!”
“釀釀,你先冷靜些,我們好好說說話好不好?”他儘力去安撫。
換來俞嫣更多過激的話。
她向來說一不二,好似不依著她,她立馬就要掀了天。薑崢儘量順著她,也儘量溫柔。可是俞嫣不準他去親吻她,甚至用衣帶綁了他的手,連碰觸她都不準。沒有多餘身體接觸,就算薑崢再如何克製與溫柔,她也必然會疼會受傷。
薑崢望著婚床床幔上比翼的雙雁,突然很想知道他進入她時,她在想什麼。她眼中那一瞬間的悲戚,到底是為了什麼?
“青……”俞嫣剛一張嘴就發現自己喊錯了稱呼,立刻閉了嘴。
薑崢卻已立即問“怎麼了?”
他想掀開床幔,猶豫片刻,還是隔著床幔與她說話。他溫聲詢問“還疼是不是?怎麼樣了?讓我看一看好不好?”
好長一陣沉默,床幔裡傳來俞嫣低沉的聲音“我要避子湯。”
薑崢皺了下眉。猶豫片刻,伸手將床幔掀開一點,望向她。她抱膝坐在床榻上,低著頭,垂落的長發半遮著她的臉。
薑崢溫聲對她說“不用喝,沒有弄進去。”
俞嫣隻是重複“我要避子湯。”
薑崢望著她,這才明白了原來這種感覺就叫束手無策。他轉身往外走,喚來了春絨。
“避子湯對身體有沒有害?”他問。
春絨心裡大驚,趕忙說“若是飲得多了,將來對子嗣……”
“我是問你對俞嫣會不會有害!”薑崢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
春絨搖頭“偶爾一兩次不要緊。”
薑崢擺擺手,催她趕緊去弄。
薑崢心煩地轉身往裡走。忽然一陣輕風從窗口吹進來,吹起桌上散碎的書頁一兩張,落在薑崢的腳邊。
他彎下腰將其撿起,掃了一眼上麵的內容——“三七分的感情付出,是夫妻之間最和諧的平衡點。”
薑崢掃過一眼,就隨手將它放回了桌麵。
他走進裡屋,一眼看見俞嫣。
她還是抱膝坐在床榻上,低著頭,好似一直沒有動過。
薑崢凝望著她,突然覺得她很像一隻受傷之後失控發泄的小獸,發泄之後,沒了力氣,奄奄一息、可憐兮兮。
薑崢心頭頓時溢滿心疼。
他深吸一口氣,才緩步往前走。人還沒近床榻,一動不動的俞嫣突然有了動作,將剛剛被薑崢懸起一扇的床幔拽下來。
明顯拒人千裡之外的舉動,讓薑崢停下了腳步。他無助地立在屋子中,片刻之後朝一側的梳妝台走去——妝台上散放著俞嫣的幾支珠釵,他將它們一一拿起,拉開抽屜收進去。
一個小巧的花鼓吸引了薑崢的視線。
裝著首飾的梳妝台,怎麼會放一個小孩子玩的小花鼓?薑崢將這個小花鼓拿出來,小花鼓周圍墜著的小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一下子想起來這是鬆兒的玩具。
上次陪她回公主府,她怎麼把鬆兒的玩具拿回來了?一定是她故意拿回來的,不小心拿回來的可能性不大。
薑崢望著這個小花鼓好一會兒,回頭望向床幔攏合的床榻。
有什麼東西忽然在薑崢的腦海中飛速閃過。
他皺眉,立刻去捕捉那一閃而過的東西。
床榻裡細微的響動,瞬間讓薑崢收了神。他將小花鼓放下,朝俞嫣走過去,輕輕掀開床幔,看見俞嫣側躺在床榻裡側。
他在床邊坐下,覺得她應該已經平靜了不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釀釀。”他溫柔地喚著她,“彆信夏浮那些渾話,我沒有嫌棄你。但總歸是我毛病太多,對你不夠好,才讓外人誤解我會冷落你讓你獨守空房。”
俞嫣不耐煩“誰在意你有沒有毛病了!誰在意外人怎麼看了!誰在意能不能獨守空房了!”
“那你到底在意什麼?”薑崢立刻追問。
俞嫣抿緊唇,不肯說。
綿綿不絕的委屈將她包裹著,可偏偏驕傲讓她說不出口。
她側了側身,背對薑崢麵朝床榻裡側。眼淚悄悄從眼角掉下來。她望著自己掉落的眼淚,這才明白了沈芝英那句“情愛讓人身陷牢籠”。
薑崢不逼她。她不願意說,那他就更努力地自己去想。
薑崢心裡很亂,他努力拿出往日的沉著冷靜。他轉過眼望向妝台上的那個小花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