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著坐在身邊的冷春華望了一眼。忽然想到他從軍剛回來那一日正好是中秋,冷春華哭著撲進他懷裡,向他哭訴這些年每年中秋都是帶著孩子孤零零的……
周浩廣忽然抓住了冷春華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冷春華不明所以,剛想推開他的手,遠處忽然有人放煙花。
天色還沒黑下來,這束煙花是今晚的第一束。庭院裡原本在說話,也都仰起頭望向這束煙花。這束煙花是個開始,當這束煙花消散於天幕,一束束煙花從不同地方升騰。
周平安跳起來,大聲說:“我們也放煙花!”
俞嫣問:“平安敢放煙花嗎?”
“敢啊!”周平安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臉驕傲,“去年我就親手放了!”
那邊青葉和竊藍已經將煙花擺好。周平安趕忙過去,拿了一根香引燃飲子,然後趕忙跑開,一束光直挺挺衝上天幕,又在天幕中綻開。
俞嫣明眸澈澈,瀲出幾分心動。從小到大,她見過太多的煙花了,還沒有自己親手燃放過呢!她起身,要親自去試試。
“竊藍,給我拿香!”她近距離研究這煙花的引子,朝身手伸手。
香遞到她手裡,卻並非竊藍遞來的。她一回頭,就看見薑崢立在她身後。兩個人相視一笑,俞嫣握著那支香小心翼翼地點燃煙花引子。
“這樣算點燃了嗎?”俞嫣喃喃。她話音尚未落,一簇光便直直地升起。她目光跟隨著這簇光,看著它升到最高處,然後一下子綻放開來。
當煙花一下子綻開時,俞
嫣忽然想到了當日大婚紅蓋頭摘開,第一眼看見薑崢時,心裡那不為人知的悄悄綻放滋味。
她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握住,俞嫣回頭,望向薑崢。天色已黑,暗幕之中綻放著盛大的煙花,流光朝著四方綻去,又流光般滴落,好似降落在牽手並肩的一對璧人周圍,將天造地設的一對夫妻籠在隻屬於他們的天地。
竊藍跟青葉躲起來說了一會兒話。她從廂房裡出來時,便看見春絨一個人立在那裡望著漫天的煙花發呆。周鴻飛立在不遠處,目光始終黏在春絨身上。
竊藍想了想,在晚些時候,四下都歇下時,鑽到春絨房中,爬到她床上去,和她說話。
“春絨姐,我們說說話吧。”她向來是個活潑的性子,也不覺得直接爬到春絨的床上有沒有冒犯。
“好啊。”春絨往裡挪了挪,給她多騰出些地方。原先在京中,兩個人認識時間並不多,平日裡都有事情做,實在說不上關係多好。不過這一路上,兩個人越來越熟悉,關係自然也越來越好。
春絨先起了話頭:“那就說說你和青葉吧。”
竊藍臉上飄上一抹紅,有一點不好意思。不過她仍然大大方方地點頭,道:“春絨姐是想問什麼嗎?”
春絨默了默,才道:“你們走得這麼近,誰都看得出來,你不會覺得不太好嗎?”
“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啊!”竊藍說。
春絨蹙眉:“我認識青葉很多年了,倒不是覺得他人不好。可人總會變的。你現在還是沒出嫁的姑娘家,如果以後你不喜歡他了或者他不喜歡你了,怎麼辦?”
“可就是要大膽地相處了才知道兩個人合不合適啊。難道要像我們郡主那樣,嫁給陌生人?”竊藍道,“我也不是說我們郡主現在過得不好。可不是誰都能像郡主那麼幸運呀,若是盲婚啞嫁嫁給一個陌生人,後來經過努力也不能互相喜歡多慘?我覺得我和青葉現在這樣挺好的。要是過一陣子不喜歡對方了,那就及時止損唄。”
春絨聽了竊藍這話有些驚訝。原先隻覺得她年紀小性子活潑,如今才知道是個這麼有主意的。她沉默地琢磨著竊藍的話,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對不對。
竊藍一雙眼珠滴溜溜轉了轉,望向春絨,道:“春絨姐,該說你的事情了。你喜不喜歡周二郎呀?”
春絨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竊藍立刻坐直了身子,質問:“那你乾嘛不理人家啊?”
春絨欲言又止。片刻後,她歎了口氣,低聲道:“不早了,睡吧。”
說著,春絨便躺下了。
竊藍也跟著躺下。
過了一會兒,一片寂靜中,竊藍再開口:“春絨姐,你原先是不是不敢離開故鄉跟他走?對以後有很多顧慮?”
春絨沒說話,可竊藍確實說對了。
她怎麼敢呢?她自小沒離開過京城,甚至沒有離開過薑府。突然要她將下半輩子托付給一個認識不久的郎君,跟著他背井離鄉,遠離她自小認識的所有人去一個陌生地方。山高水長,選擇跟他走,可能再也回不來故土。那些喜歡,值得她拿下半輩子去賭嗎?
長夜寂寂,響起輕輕的一聲歎。
第二天,竊藍找到了青葉,兩個人躲起來嘀咕了幾句,然後青葉出了門,去了一趟周家。
當日傍晚,周鴻飛再次過來。這一次,他兩手空空,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找各種送東西的借口。他開門見山,直接去找春絨。
他說:“我跟你去京城好不好?”
春絨驚訝地抬眼望向他,看見周鴻飛傻乎乎地笑著。他說:“蘇州小地方嘛,沒什麼發展。說不定我到了京
城能有一番大造化呢!”
·
算好了到九陽的日子,俞嫣和薑崢九月十二那日離開了蘇州。他們走時,周家十分舍不得,周平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長得結實,嗓門也大,哭嚎著整條街都能聽見。冷春華無奈,差點想捂兒子的嘴。捂嘴容易憋著,最後嚇唬他再哭就揍板子,這才讓他止了哭嚎。
俞嫣摸摸他的頭,笑著哄他:“以後還會再見的嘛。”
這次離去時,還乘坐了薑崢設計的那輛寬敞顯眼馬車,不過這次少了個人。
春絨並沒有跟著同往。
春絨仔細檢查了車上的東西,確保東西都沒缺,也都放在該放的地方,又不放心地叮囑竊藍要更仔細些。
春絨的身鍥仍在薑家,薑崢沒有隨身攜帶。他望一眼春絨,再瞥向周鴻飛,有些語氣不明地叮囑:“人先放在你這裡,好好待她。”
周鴻飛趕忙答應。
春絨自小就在薑崢的院子裡服侍,薑崢用她用得很趁手。如今要嫁了,除了失去最趁手侍女的感覺之外,薑崢竟莫名其妙生出一點嫁女兒的錯覺。
這肯定是錯覺,春絨比他還年長一歲。
俞嫣來蘇州時,因為這輛馬車惹得不少人圍觀。離去這一日,惹了更多人圍觀相送,幾乎整個小鎮的人都來送行。
因為俞嫣和薑崢走之前,給小鎮建了些橋梁,還給每一戶發了不小一筆“打擾費”。掂著沉甸甸的錢袋子,當地的百姓恨不得薑崢和俞嫣多住一陣子,多打擾一會兒……
俞嫣到蘇州時,每天晚上還要服藥,離開時已經徹底痊愈,不會再時不時地咳,也不用再服藥。
入了秋,不再是夏日的薄汗黏糊,秋高氣爽身心舒暢。俞嫣坐在馬車裡的時候明顯減少了許多,白日來路時,經常騎馬。
有時俞嫣和薑崢共乘一匹,一邊欣賞沿路風景一邊聊著聊不完的膩歪情話。有時俞嫣和薑崢各成一匹馬,則平坦無人的路,兩個人會賽馬,賽個酣暢淋漓。
每次俞嫣和薑崢賽馬的時候,竊藍會抿兩片葉子當口哨,葉子吹出聲時,薑崢和俞嫣駕馬而奔,揚長而去。
坐在前麵趕馬的青葉回頭望向竊藍,意味深長地說:“有咬青葉……子啊?”
竊藍瞪他一眼,惹得青葉一陣笑。
十月中旬,一行人到了九陽。
俞嫣穿了一身火紅的緊身騎裝,坐在馬背上,望著遠處一眼望不見儘頭的山巒,感慨:“書上說的果然沒錯,九陽真的好多山!”
“那是書中描繪得美,還是親眼所見更美?”薑崢問。
“當然是後者!”俞嫣笑起來,“所有文字都不能完全描繪出山河的壯麗呀!”
薑崢望著俞嫣明燦的笑臉,頷首溫聲:“對,就像沒有文字能形容我的釀釀。”
俞嫣帶著嗔意地嬌瞪他一眼,道:“走啦!不知道阿英到了沒有!”
他們約好在九陽的萬籟鎮見麵。
因是坐落在山間,萬籟鎮雖然占地不小,可是人口稀少。比起蘇州周家所在小鎮,萬籟鎮比那邊大了三倍,人口卻不足其一半。
一家瞧上去簡陋的客棧,卻是這個小鎮中唯一一家客棧。
馬車在客棧停下,果然又引了不少目光。
俞嫣撘著薑崢的手下了車,沒急著進客棧,而是環顧四周。和麵前不起眼的客棧相比,停在這兒的馬車顯得過分顯眼了。
俞嫣琢磨著再往前走山路,不知道這馬車還能不能通行。若不能,這馬車放哪兒?
“釀釀!”
吱呀一道推窗
聲從二樓傳來,俞嫣抬頭,望見沈芝英出現在二樓房間窗口的笑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