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說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他在封禪的過程中得罪人了?沒有吧,他自上次天幕出現後就戰戰兢兢,養成了做什麼都再三思考的習慣,就這樣了還會得罪人?
隊伍中最龐大的團體是什麼?
張說環顧一圈,百思不得其解。
最大的難道不是皇上嗎?
但是,他能確定現在的陛下依舊對他寵愛有加啊?
他如果惹怒了陛下還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那真的就是天方夜譚了。
那不得罪陛下還能得罪誰?
此時的張說看周圍的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帶著狐疑。
“是不是你對我有意見?”
“是你嗎?有意見說出來我可以改。”
“那也許是你?”
所有人隻覺得自己是那被殃及的池魚。
造孽啊。
天幕有話不能一次性放出來嗎?
這樣搞得他們同僚之間關係很尷尬。
再者,張公可是陛下眼裡的紅人呐,誰敢對張公有意見?
那是不要命了嗎?
張說把周圍人看遍了,又把視線放在天幕上。
且看天幕怎麼說吧。
【這個團體就是看著相當不起眼的士兵。士兵,最不起眼的角色,隻負責一些後勤保障和守衛的工作,這樣的群體是很容易被忽視的。再說到張說,他是文壇宗師,他的文學素養已經不用再多說了,從和他交好的賀知章、王翰、張九齡,我們不難推測他的喜好,他喜歡文化人。他不僅喜歡文化人,他還討厭沒有文化的人,而士兵恰好就被張說分到了沒文化這一類人中。】
張說嘀嘀咕咕。
士兵沒文化,難道不是事實嗎?
那些沒有文化,不懂兵法,隻有一身蠻力的人能為國家做什麼貢獻呢?
寒窗苦讀走科舉入仕才是正途。
【可以說封禪路上最辛苦的就是這些不起眼的士兵了,彆人坐車他們走路,彆人睡覺他們放哨,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有危險還要衝在最前麵。他們被選來保護皇帝的安全受苦受累,光是去泰山就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難道不應該多給他們點錢嗎?】
【士兵們都覺得,這不是普通的出行,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封禪大典啊。排場那麼大,無論什麼都是頂配,給他們多發點工資應該不困難吧。】
【但張說是怎麼操作的呢?張說給他們每人發了個勳官。這勳官如果放在唐初,還能有點作用,能獲得一部分優待。但這個勳官發展到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名譽性的頭銜,沒有優待,不會升官,更沒有錢。這就和小學的時候獲得的那種什麼“XX之星”的獎勵一樣,沒什麼實際用處,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鼓勵了吧。】
[我真的會笑。]
[代入自己已經開始生氣了。]
[這和我們公司年會的那什麼優秀員工一樣,又不加薪又不升職,沒用的獎狀。]
[這一套放在小學也就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的,誰在乎那點鼓勵啊。]
[發錢,能不能發錢,兩百三百不嫌少,五百六百那更好。]
離李隆基遠一些的隨行士兵中已經引發騷亂了。
“我們隻能得一個勳官?”
“我是奔著錢來的啊?要跟我在京放哨一樣的錢,誰累死累活來這裡。”
“一來一回就兩個月。”
“不知道天天在忙些什麼,也不知道這麼累是圖什麼。”
“現在天幕已經說了這件事,也許不會再隻封勳官了。”
天幕話至於此,張說仍舊沒有把士兵們放在心上。
他當這個龐大的團體是什麼,原來是士兵。
既天幕說隻給勳官會招記恨,那就換成錢吧。
不過是小小的士兵,怎就值得天幕單獨把這件事給拿出來大講特講。
張說不以為意,隻是把勳官換成錢這件事放在心上,等封禪結束後換個獎賞。
【大家不要以為隻有這士兵記恨張說啊,還有一批文官也因為封禪這件事十分討厭他。按照封禪的規定,能跟隨李隆基一同登頂泰山的人,都會直接升至正五品。】
【這就是一個升官發財的機會,不看你的資曆,不看你的能力,隻要你有本事能被選到隨皇帝一同登泰山的隊伍之中,你就能直接升到五品官。要知道,誰在這個名單裡,誰就能直接當上五品官啊。那些沒什麼能力的人,恐怕窮極一生都無法爬到這個位置上。能得到這個機會,和徒手接天上掉下來的大餅也沒什麼區彆了。】
【但張說一個人就把能跟李隆基爬泰山的人選給定好了,這名單裡不是張說的親戚,就是跟他交好的人,甚至連給張說乾活的兩個普通小吏都在這個名單裡麵。】
【張說這波以公謀私可以說是十分明目張膽了,他甚至一點掩飾都不做,明晃晃告訴眾人,和我張說交好,就能升官。】
【所以大部分的文官都對這件事怨言很深。】
[張說這以權謀私太膈應人。]
[怨言很重是正常的,張說這是在挑戰彆人的底線嗎?]
[我就說封禪不應該封的吧,這下好了,封飄了兩個。]
[李隆基和張說是不是都以為封了個禪自己就牛逼壞了。]
[感覺張說真的以為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再給他一點時間說不定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了。]
張說嚇瘋了。
不把皇帝放在眼裡?
這是赤裸裸的汙蔑啊。
張說慌張擺手。
李隆基眼神晦澀看著他。
張說“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臣絕無此意啊,後人也隻是揣度的隨口之言,還請陛下恕罪。”
李隆基沉聲道:“隨行人員全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安排的人都是你的心腹?以權謀私?”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張說本來就心虛,這可嚇壞了他。
張說一個哆嗦,想到了什麼,慶幸又害怕:“是臣安排的,但絕不似天幕說的那樣全是與臣交好之人,至於小吏便更是無稽之談了,我如何會讓小吏跟隨陛下一同登頂泰山呢!”
李隆基沉默看著張說,判斷他說話的可信度。
在張說的耳中,李隆基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應該怎麼辦?
請問有這個想法但是沒有把這個想法實施會被判罪嗎?
李隆基不再那樣信任張說了,吩咐高力士:“把隨行名冊拿給我過目。”
張說心裡清楚名冊上的隨行人員都是誰,他拿著大袖子擦擦鬢邊嚇出來的汗水,然後偷偷往張九齡那裡看了一眼,眼睛裡了感激快溢出來了。
感謝,萬分感謝。
今天要不是你,我就徹底嗝屁了!
張九齡也正在看他,點了點頭,表示他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
但眼底到底還是有幾分擔心。
在看小冊子的李隆基沒有看到張說的小動作,他在專心看著小冊子。
這名單看著,好像很合理。
裡麵雖然有同張說交好的人,但並不像天幕說的那樣離譜。
更不存在兩個小吏。
李隆基放了張說一馬:“起來吧。”
張說鬆了半口氣,剩下半口氣鬆不鬆,還得看天幕說什麼。
【張九齡是中書舍人,負責起草詔書。於是張說就把這份名單給了張九齡,讓他按照這個名單起草詔書。但這回一向和張說交好的張九齡都覺得這名單太離譜了。所以他勸張說:“官爵者,天下之公器,德望為先,勞舊次焉。若顛倒衣裳,則譏謗起矣。”“今進草之際,事猶可改,唯令公審籌之,無貽後悔也。”】
【還是應當以德望作為衡量一個人是否應該升官的標準,而不是個人的喜好。如果這個名單公布出去,譏諷毀謗數不勝數啊,張公你要深思熟慮。現在詔書還沒有寫,一切都還有改正的機會。】
【張九齡不愧是要當宰相的人,這份名單會給張說招來多大的罵名,他看得清清楚楚,也希望張說能重新擬一份名單。】
【但張說一身反骨:我不!我就要這麼乾!】
【所以這名單昭告天下的時候,就像一滴水進了油鍋,炸翻天了。】
張說再次擺手。
不不不,我沒有不聽張九齡的話。
他是有把小吏放進名單的想法,但是他一想到天幕的背刺,就一陣後怕。
他自己也知道,把兩個小吏的名字放進去太離譜了,所以這想法甚至沒有在他的腦子裡存在很久。
他確實也把一些同他交好之人的姓名放進去了,但是正如天幕說的,張九齡提前看到了這份名單。
在張九齡的提醒下,他又把舊名單拿回去反複斟酌替換了幾個人,這才有了最終讓李隆基看到的人員名單。
張說現在一邊冒汗一邊慶幸。
還好他聽了張九齡的話懸崖勒馬了呀,否則他現在就會被天幕戳成篩子,當場死在這裡!
李隆基帶著狐疑看向張說。
要知道,天幕說的事情一向沒有錯過。
或許張說曾經是有這樣想法的,隻是沒把這事做出來。
但有以權謀私的想法就對了嗎!
有這個想法也不可以!
想著想著,李隆基瞪了張說一眼。
張說偷偷瞟了李隆基一眼,膽戰心驚,又把視線收回來,老老實實立正站好。
【說到這裡,還有一則趣事可以拿出來說。除了和自己關係好的人,張說還在這名單裡塞了一個人,這人叫鄭鎰,是張說的女婿。】
[我知道!泰山之力!]
[原來這個好嶽父是張說?]
[急急急,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哈哈哈哈笑瘋我了,泰山嶽丈的源頭找到了。]
張說看著天幕,這回徹底慌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