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言顯然不是刻意等在這裡的。
看到鐘情出現在這裡他先是露出了個詫異的表情，而後了然地笑了笑，“你們隊長又得頭疼了。”
這個“又”字用的就很靈性。
他說這話的時候大概是想到了什麼以前當隊長時候的經驗，神色裡多了幾分複雜，不過在她出現之前他就算不上單純在這兒過個煙癮，略微昏暗的光線不影響她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低落情緒。
“林前輩沒事吧？”鐘情沒有回複他說的隊長頭疼不頭疼的問題，也沒有繞彎子的意思。
“好像每次都被你看到心情不太好的時候。”他按滅了煙頭，才入秋的夜風一吹也沒什麼明顯的煙味。
輸了比賽讓他難免有點會在想自己職業末年的這個孤注一擲的決斷是，是不是也是一場鏡花水月。
可再轉瞬一想，他原本連去保級戰隊保持拚勁心態的想法都有了，被出道便待著的戰隊拐彎抹角逼退也經曆過了，現在不過是輸了一場，又不是沒有贏回來的機會，自己都已經想通了。
於是他轉而開玩笑問了句，“對了，虛空應該沒有場館周邊不能抽煙的規矩吧？”
比起聯盟裡普遍堪稱活力四射的小年輕，他這種不隻是冷靜掛的心態長相，連聲音也是在鐘情這裡印象很深刻的朗潤清肅，溫和裡透著成熟的那款，確實挺少見的。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煙的緣故，讓他語調的底子裡多了幾分雅痞的味道。
她難免拐了下思緒想到之前總決賽後網遊裡遇到的時候，他那個有點白切黑既視感的坑了一把孫翔的舉動，和最近小戴往群裡發的霸圖f4黑道paro圖集裡眼前這位斯文流氓的定位。
不……沒必要這麼代入。
“那倒是沒有，不然上賽季第一個抓的就是葉神。”她回答道。
“他啊……”提到舊相識，林敬言看起來少了幾分距離感，“他可比我們能折騰多了，年初的時候那個把半個職業圈都要湊齊的切磋，現在又打起挑戰賽了。”
他又跟了一句，“他這麼一搞我們誰都彆想服老。”
他轉而想到麵前這個姑娘當時可是跟老葉一樣在觀眾席的另一側，顯然不可能不知道他這個挑戰賽後複出回聯盟的打算，覺得自己可能是說了個廢話。
“這不是挺好？老將新人同台競技才是榮耀的樂趣所在。”鐘情說道。
“像你這樣在團隊賽放垃圾話，譴責三個出道年份加起來22年的老前輩欺負新人？”林敬言覺得跟她說話好像很容易被拐帶出點惡趣味來。
“咳……”她擺出了一副與我無關的表情，“玩笑話而已，前輩不用記得這麼清楚。”
“沒辦法，手速不夠還分出來打字的，隻能稍微記仇一點。”他回答道。
他把團隊頻道的那句話也還了回來，該說能當隊長的果然心理素質不錯，現在真就是在找回場子。
“那我等著前輩下次來打敗我了。”
雖然這怎麼也得到三四個月之後了。
到時候霸圖內部的合作更加默契，但虛空也對陣容有更多的想法，誰輸誰贏不好說，團隊賽會打得更加火花四射卻是肯定的。
在此之前的話——
“要不我給前輩賠個罪？”鐘情問道。
她可一點兒也不像是要賠罪的樣子。
雖然燈光不太好，林敬言也看得出來，她臉上寫滿了躍躍欲試。
跟要打敗前輩時候的那種又不太一樣，像是想嘗試什麼新東西結果正好抓到了個試驗品，於是理直氣壯地找了個理由。
林敬言有點不太好的預感，偏偏他還真找不出個理由拒絕她這麼義正言辭的話。
這麼一打岔他那點心裡的憋屈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尤其是在被她領到了虛空俱樂部的車庫裡看到她麵前的那輛攀爬型摩托車的時候，他有點無奈地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應該換個門出去，不至於被逮著當個試驗品。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為什麼她一個女孩子會買這種款式的摩托，而是說了句“挺帥的。”
也很適合她。
“那當然，緊跟隊友腳步買的。”
之前被吳羽策帶過之後，鐘情惦記找個代步的可久了，開車她沒這個時間學，還不如搞個摩托車駕駛證。
“不過你帶過人嗎？這個關乎性命安全。”林敬言一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安全帽，看她相當熟練地跨上車，似乎是忘記了還要載人，險些直接發動，又挪了回來。
擺明了就是第一次當司機。
他突然開始擔心起了安全問題。
“那你上不上來？”鐘情挑了挑眉頭，一副強買強賣的架勢。
林敬言再次感慨，有些人被叫做小霸王大魔王不是沒有緣由的，雖然說不準她說想載人群裡會應和的不在少數，他該覺得榮幸才是。
不過在啟動之前聽到她又說了句。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前輩就不要猶豫了。當然，沒有說你們能打贏我們的意思。”
林敬言哭笑不得，“你可以不用說後半句。”
可惜他這句話被淹沒在了摩托車發動的動靜裡，等到開出車庫駕駛平穩了鐘情才又問道，”林前輩剛才說什麼？”
“不，沒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接了一句，“介意慢一點讓我先給隊友報個平安嗎？”
這邊是新手司機帶心大的乘客跑路了，那邊是一臉“你不要驢我”表情死纏爛打，跟著吳羽策混到了虛空俱樂部的張佳樂，看到某個剛才還勝券在握表情的青年跟門衛聊了兩句，黑著臉走了回來。
“林隊……不是，林敬言前輩呢？”
隊裡的狂劍不見了怎麼辦，找對手隊伍失蹤的那個前輩準沒錯。
張佳樂反應慢了半拍，“找老林乾嘛？”
不過看起來吳羽策也沒想著等他的回複。
他打開了群聊。
【鬼刻】冷暗雷，跟阿情說一句，道具千萬條，安全第一條，不要飆車。
【鬼迷神疑】？？？？？？
【鬼迷神疑】你這話分開我都看得懂，連起來我就不懂了。
【林暗草驚】搬起了吃瓜的小板凳。
【風城煙雨】猜到今晚不會平靜，提前蹲好了。
【夜雨聲煩】搞什麼，現在吃瓜流行正副隊一起出動是嗎？還有飆車是什麼鬼，靚女不是沒考駕照嗎？我說你們虛空是怎麼看人的，能不能行了。
【逢山鬼泣】有必要提前開始提防你了。
【夜雨聲煩】？？？？？？限製隊員行動不是好隊長該做的知不知道，g市多少美景美食難道不應該在緊張的賽後欣賞和品位嗎？
【鬼迷神疑】雙標，太雙標了。
【鬼迷神疑】不過我還是沒想通，為什麼會是老林把妹妹拐帶跑了。
【鬼刻】也可能是他被綁架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真相了。
群裡怎麼討論姑且不論，被“綁架”的前犯罪組合成員之一的前輩，坐在變成了二年級生的虛空後輩的車後座，怎麼看怎麼覺得兩個人的位置是坐反了。
但在這個位置上在夜風之間穿行，又確實是個讓他覺得有點罕見的體驗。
“總覺得你如果不打榮耀的話可能會成為一個冒險家。”雖然風聲不輕，但因為這個距離鐘情還不至於聽不清他說的話。
“不一定，可能是個會抱著手繪本去山嶺裡麵考察各種奇形怪狀的民居的建築師，那林前輩呢？”
她給出了另一個答案，聽上去確實要比冒險家更貼一些，畢竟操控野心的是個更加冷靜活躍的頭腦，林敬言想了想回答道，“或許是個普通人。”
“這句話甚至說服不了你自己。”同樣頂著頭盔的姑娘搖了搖頭。
“好吧，你說得對。會走電競這條路的骨子裡都還是有點冒險和劍走偏鋒的精神的，”
林敬言說這話的時候那種時常會讓她覺得是個溫和長輩的感覺就少了點，“或許會經營一個記錄生活的賬號吧，記錄一些比較有意思的生活。”
在這種飛速行駛的交通道具上加上並沒有第三個人在旁聽這段對話，謹慎交淺言深的行為顯然並不太適用。
把鬱氣在呼吸之間都排遣在空氣裡的時候，確實是容易有點傾訴欲的。
“說起來以前我有個很有意思的夢想，當個戰地記者。”他又補充了一句。
“所以需要掌握流氓的近身格鬥技術嗎？”
“你要這麼說起來的話，豈不是全聯盟的目標職業都是危險性質的，牧師除外。”對鐘情的這句玩笑話，他還挺順地接下了梗。
“那可能術士也除外。”她想了想下一場對陣的戰隊的配置，也跟著補了一句。
林敬言覺得這個聊天內容稍微有點歪掉了，但這種無厘頭且跳躍的嘮嗑讓他覺得自己有那麼一個瞬間像是回到了剛入聯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