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鬆了口氣,再次邁步走了過去,坐在沙發的最遠端,儘量離這個鐵塔般的男人遠一點。他與周同和肖兵一樣,都是第一次見黃九斤,性格秉性雖然略有了解,但並不算了解得太深,說不準會不會真打他一頓。
“黃老爺子的事情,我很抱歉”。左丘帶著深深的愧疚。
黃九斤一雙虎目怔怔的盯著左丘,“你與我想象中不太一樣,在我的印象中,讀書人應該和陸爺爺差不多,仙風道骨,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左丘暗自肺腑,一個彪形大漢開口就說要打自己,我能不緊張嗎。不過他沒有反駁,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我自然無法和陸老爺子相比”。
黃九斤笑道,“你不必害怕,我雖然看起來很嚇人,實際上我很溫柔”。
“咳咳,對,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個溫柔的人”。左丘昧著良心舔著臉說道。
黃九斤咧嘴笑了笑,看上去確實有幾分憨厚。
左丘看著黃九斤臉上和手臂上的淤青,“你去找了高昌”?
黃九斤點了點頭,“不得不去”。
“受傷不嚴重吧”?
“被蚊子叮了幾下”。
左丘哦了一聲,說得雖然輕巧,但高昌能殺死黃老爺子,想必這場戰鬥並不輕鬆。
黃九斤看著左丘,淡淡道:
“我知道你在下一盤大棋,我也不問。但我想聽聽,你認為什麼可以說就說,什麼不能說就不說,你隨便說說,我隨便聽聽”。
左丘皺了皺眉,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承認,我把你們都算計進去了,包括陸山民。但有些事情不能讓陸山民知道,至少現在不能讓他知道,否則計劃恐怕難以進行下去”。
黃九斤點了點頭,“我理解”。
左丘詫異的看著這個大塊頭,“你真的理解”?
“我要是不理解,拳頭早就到你身上了”。
左丘看了看黃九斤碗口大小的拳頭,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尷尬的笑了笑,接著說道:“真正的敵人是影子,所謂影子就是無處不在,至少在納蘭家和薛家都有著影子的存在。他們扶持看中的家族、企業、財團,然後利用各種複雜得難以尋跡的手段在這些家族中吸取養分。據我推斷,陸晨龍和海中天都是影子看中的人,但是他們兩個並不願意就範,所以才招致了殺人滅口之禍,至於納蘭家和薛家不過是有意無意充當了幫凶”。
黃九斤淡淡的看著左丘,“所以要找出影子,還是得從納蘭家和薛家入手”。
左丘微微一笑,這個大個子並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語中的抓住關鍵,也是個相當有頭腦的人。
“對,納蘭家和薛家是關鍵。據我分析,影子在沒有遇到暴露風險的時候不會輕易做出動作,因為做的動作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這就跟打拳是一個道理。”
黃九斤淡淡道:“所以以我爺爺的死為代價,讓影子相信我們確實在與納蘭家和薛家打生打死,一旦讓影子知道我們在打它的主意,影子必然會不計一切代價除掉我們。就像當年對付海中天和陸叔叔”。
左丘低下了頭,這是他目前為止做得最內疚最痛苦的事。
“這場戲碼做不得假,必須真刀真槍”。
黃九斤淡淡的看著左丘,並沒有左丘想象中那樣憤怒。
“爺爺受外家拳功法遺害很深,自知大限將至,你不用太自責”。
左丘看著黃九斤剛毅的麵龐,他的寬容反而讓他更加愧疚,此刻他希望能被罵一頓或者打一拳或許反倒好受一些。
“我會想辦法分化瓦解納蘭家,江州那邊就交給陸山民”。
“東海那邊怎麼辦”?
“有山貓在,我相信他能夠處理好,更何況還有海家和曾家幫襯,相信他有能力調動起足夠的力量”。
黃九斤點了點頭,問道:“聽你對影子的描述,無影無蹤,哪怕是納蘭家和薛家也未必找到根本所在,你有信心揪出來”?
“所謂的無影無蹤隻是個比喻,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無影無蹤的事情,隻是影子設計得過於隱蔽難以查出而已,隻要我們掌握的資料越來越多,特彆是能從納蘭家和薛家那裡拿到核心的資料。”
說著頓了頓:“或許我們依然無法從中找到什麼,但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一定行”。
“誰”?黃九斤眼裡放著光芒。
左丘搖了搖頭,“這個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黃九斤沒有多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左丘自然有他的道理。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我這次來是送爺爺回家的”。
左丘緩緩起身,“稍等”。說完朝裡屋走去。
就這麼大的屋子,從左丘起身走進去到走出來不過一分鐘,黃九斤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當看見左丘捧著黑布覆蓋的骨灰盒,黃九斤龐大的身軀微微顫抖。
顫抖著雙手接過左丘手裡的骨灰盒,顫抖著雙唇低語。“爺爺,我送你回家”。
“黃老爺子臨走前托我告訴你,允許你哭一次”。
黃九斤失聲低泣,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他還說什麼”?
“他還說,武道無極限,人間有情義”!
黃九斤含淚喃喃道:“放心吧爺爺,我在山民在,我不會讓他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