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1 / 2)

屋台街裡當然不隻有一種可以玩的攤位。

江戶川亂步和巧克力一起蹲在撈金魚的攤位前,看旁邊的枝垂栗努力撈金魚。

枝垂栗真的很努力,表情很認真、動作也很利落,看起來非常有模有樣。

然而再努力、再有模有樣,也全都徒勞無功——又一個撈魚的紙網破掉了。

江戶川亂步側頭看看枝垂栗還是很有耐心的神情,又看看仿佛在嘲笑枝垂栗一樣迅速遊走的金魚,又想笑又想徒手抓一隻金魚放到枝垂栗手邊。

不過他當然沒辦法徒手抓到魚,隻能想想而已。

枝垂栗依然很有耐心的又撈了一次,“……唔、還是破了。是第十次了呢。”

“第十次了呢。”江戶川亂步看著他意料之中的表情,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原來你不會撈金魚!”

“很難……”枝垂栗有點小難過的說,“從小到大都撈不到。”

他也不想因為好勝心一直撈下去,就給自己十次機會,沒撈到就算了。

江戶川亂步得意的哼哼兩聲,卷卷浴衣袖子,信心滿滿的說,“我撈給你!讓你見識一下橫濱式撈金魚!”

枝垂栗看了看他,“也試個十次吧?”

“十次?”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十次太多了,我隻需要一次就能撈到。”

枝垂栗接過巧克力的牽繩,看他很有信心的樣子,便眨眨眼道,“交給你了。”

江戶川亂步拿了一個網子,盯著悠遊的金魚看了幾秒,接著眼疾手快的將網子放進水裡撈起來——

一隻金魚迅速被他放到旁邊的小水盆裡。

枝垂栗震撼的微微瞪大眼睛,“撈起來了,好厲害!”

江戶川亂步得意洋洋的,把放進袋子裡的金魚遞給枝垂栗,“這隻送你了。”

枝垂栗眼睛亮晶晶的把金魚拿到手中,鄭重的說,“我會好好養的。”

江戶川亂步倒是不怎麼在意這種事,“祭典撈的金魚可能隔天就死掉了,沒有好好養也沒關係。”

枝垂栗當然也知道,不過還是鬥誌高昂的說,“我會努力讓它活過明天。”

他舉起手中的塑料袋子,透過祭典上暖黃的燈光看了看閃閃發亮的水和悠遊的魚,神情很柔和,“這是你撈給我的金魚呢。”

江戶川亂步的心裡忽然變得有些滿滿漲漲的,耳朵也燙燙的,挪開目光道,“……要把金魚的狀況告訴我哦!”

枝垂栗當然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好呀。”

在屋台街逛了會兒,天色也在不知不覺中暗下來了,即將來到花火施放的時間。

他們沿著道路往前走,經過不知道都從哪裡冒出來的、無數擠來擠去的人潮,終於來到小女孩雕像附近。

“這裡這裡!”與謝野晶子朝他們揮揮手,身邊站著她的兩個友人,“就剩你們了!”

江戶川亂步也朝她揮揮手,表示看見他們的位置了。

枝垂栗也眉眼彎彎的對著旁邊同樣在揮手的優、咲樂、真嗣打招呼,和江戶川亂步一起擠到他們身邊。

穿過無數擁擠的人潮,來到占好的位置上,就能感受到周遭一下子空曠清淨了不少。

江戶川亂步的目光定在福澤諭吉身上,“社長也來了!”

福澤諭吉正在和織田作之助說話,兩個人同時察覺他的目光,同時回過頭,各自對最後過來的兩個人笑了笑。

他們在討論育兒相關的事。

雖然收養的孩子年齡差距頗大,現在福澤諭吉養的孩子也都長大了,但育兒的方法和訣竅無論幾歲似乎都有不少共同點,不知不覺就聊了起來。

明明都是話不多的人,聊起育兒經竟然還莫名投緣。

……畢竟養孩子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不過現在福澤諭吉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育兒經上了,而是在巧克力身上。

枝垂栗也發現他一直盯著巧克力看了,非常自然地帶著巧克力走過去,自然地坐下來,讓巧克力剛好趴在福澤諭吉身邊。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枝垂栗,和他一起就地坐下來。

離花火綻放的時間越來越近,海上偶爾會釋放幾發前置花火,讓還沒找好位置觀賞花火的遊客知道會在哪裡施放。

花火砰砰的聲響和彈藥爆炸的聲音非常相似,但炸開的卻不是象征死亡的火光,而是美好的、絢麗的花火。

也隻有這個時候,橫濱人不會對爆炸的聲音有下意識的躲避動作。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周邊的人潮,又收回目光,看向近在咫尺的家人、枝垂栗和巧克力、保姆先生和他的孩子們。

耳邊是熱熱鬨鬨的聲音。

總覺得……熱鬨得有些不真實。

江戶川亂步抬頭看看夜空,又看看被城市燈光微微點亮的漆黑大海,接著側頭看向枝垂栗,喚道,“小栗子。”

本來在聽孩子們說話的枝垂栗便回過頭看他,“嗯?”

江戶川亂步也笑眯眯的,心情特彆好,離他更近一點,“真熱鬨!”

枝垂栗彎起眉眼,“是呀,很熱鬨!”

這是表世界。

江戶川亂步想。

枝垂栗和他帶來的一切,都代表著平靜安定的表世界。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心裡總是會特彆踏實,好像不會遇見任何糟糕的事物。

隨著響亮的聲響,第一發花火在夜空中綻放。

枝垂栗眼睛亮亮的,摸摸旁邊乖乖趴著的巧克力,喃喃道,“真漂亮。”

又是砰一聲,花火連續綻放起來。

江戶川亂步有些愣愣的看了會兒,不自覺側過頭,看向枝垂栗眼中綻放的絢爛火光。

真的很漂亮。

在離他們很近的身後是圍坐在一起的織田作之助一家。

幸介仰頭看著不斷綻放的花火,看著看著,不知怎麼突然就有些鼻酸,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下。

不是難過的淚水,是開心的淚水。

他原本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一回頭就看見兄弟姐妹們都在哭。

幾個孩子連哭泣都安安靜靜的,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不斷綻放的花火流眼淚。

織田作之助隨身攜帶著一大包衛生紙,現在默默拿出來,給孩子們自己拿去擦眼淚和鼻涕。

枝垂栗轉頭看過去,微微笑了一下。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他,很過分的問,“你也想哭了嗎?”

枝垂栗搖搖頭,眉眼彎彎的說,“能夠開心的哭泣是非常好的事呢。”

比起被孩子們感染著一起哭,他更想替孩子們微笑。

除了江戶川亂步之外,其他人其實都還不知道這些小小的孩子們具體發生過什麼事,可是方才織田作之助和福澤諭吉對話時就透露過,這些孩子都是龍頭戰爭時的孤兒。

光是這點,就多多少少能讓人理解孩子們哭泣的原因。

福澤諭吉靜靜看著逐漸擦乾眼淚、露出笑容的孩子們,又靜靜挪開目光。

與謝野晶子和她身邊的友人,也都不自覺地看著那邊,被情緒感染著有些傷感的微笑起來。

夜空中的花火依舊不間歇的綻放,像是一場永遠不會停止的璀璨幻夢。

江戶川亂步望著夜空中不間歇的火光,忽然小小聲的說,“活著真好。”

隻有離他很近的枝垂栗聽見了,小小的笑起來,“是呀,活著真好。”

一場花火持續的時間是一個半小時,在這段時間裡,花火會一直幾乎不間歇的綻放,直到兩萬發花火全部施放完畢。

一個半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織田作之助在過來之前已經和孩子們一起在屋台街買了一定分量的食物,可以在這段時間裡分著吃。

江戶川亂步偷偷看了一眼吃東西的孩子們,又摸摸肚子,“……亂步大人也餓了。”

枝垂栗玩笑著說,“不是餓了,是饞了吧?”

“都一樣,都是想吃東西!”江戶川亂步有點後悔,“早知道我們也買一點帶過來,不要在路上就吃光。”

“現在去買?”枝垂栗提議道,“我們一起去。”

江戶川亂步回頭看看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潮,實在不太想鑽出去。

咲樂戳戳枝垂栗的背,把手中的章魚燒遞過來,“小栗子、偵探先生,也吃!”

枝垂栗看了看她,沒有拒絕的接過來,笑著說,“謝謝,我們就不客氣了。”

江戶川亂步也不客氣的從枝垂栗手中的章魚燒盒子裡叉了一個起來,啊嗚一口吃掉。

這不是他們稍早買的那間章魚燒,味道有些微妙的不同,可是都很好吃。

不過他們也不可能一直和孩子們拿食物吃。

枝垂栗和江戶川亂步一起分享了咲樂遞過來的章魚燒,便側頭看了看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察覺他的目光,回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