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1 / 2)

昨天,保土穀公園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案件。

雖然以駭人聽聞形容,但在橫濱,最不缺乏的就是駭人聽聞的案件,因此或許也能說是普通的案件。

這起在橫濱幾乎像是家常便飯,在其他城市就會是占據好幾天地方新聞、甚至是全國新聞頭版的案件——死者是三名警察。

其他地方的警察若是不自然死亡,絕對是大事一件。可是在橫濱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警察多如牛毛,即使是居民看見新聞報導,也隻能歎息一聲的裝作無事發生。

三名警察的死亡地點,就在保土穀公園前方的派出所裡。

由於隻是小型的派出所,全所就隻有四名警力,換句話說,派出所幾乎所有人在中午十二點整的時候,同時因為爆炸死去了。

剩下來的那名警察因為出去巡邏逃過一劫,回來就看見幾乎流了一地的血。

爆炸規模不算大,派出所內部裝潢甚至沒受到太大的破壞,三個警察有兩個死於爆炸、一個由於噴濺出來的玻璃而亡。警方已經去過現場,沒看見炸彈和火藥的痕跡,也不是電器物品爆炸。

江戶川亂步還沒來得及前往查看現場狀況,但爆炸源不明的爆炸案,在橫濱十有八九是異能力者所為,這是毫無懸念的事。

江戶川亂步站在藤田警官麵前,翻開報紙,啪一下拍在桌上,“看!”

那份報紙是橫濱人最常看的地方報紙之一,藤田今天早上也看過了,滿頭問號的說,“看什麼?動物園浣熊產子?”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指向浣熊產子新聞右下角小小的另一則新聞,“這個!”

——金澤區的幾個高中生回家路上,疑似看見一群燃燒著的小紙人從麵前經過。

藤田還是滿臉茫然,國木田獨步很努力的思考又思考,終於和在場一些能力比較好的警察同時反應過來。

“燃燒的紙人?”國木田獨步不太確定的問,“這就是犯人的異能力?”

“不是紙人,是紙。”江戶川亂步以極為篤定的語氣說,“紙是異能力的發動條件,隻要他觸碰過的紙,就能被他遠程遙控,甚至成為燃燒物或炸彈。”

他在眾人有些懷疑的眼神裡,翻開昨天警方拿去偵探社的卷宗,指向其中一張照片,“看這裡。”

在一地狼藉中,隱隱約約有個黑色的紙張碎片。

派出所內本來就有不少紙張,幾乎不會有人懷疑地上的紙屑有什麼問題。

江戶川亂步又指向地上的另一張紙屑,在鴉雀無聲的辦公室裡繼續篤定的說,“這是傳單。昨天犯人至少試試水,今天從早上八點開始,他每個小時都會到車站附近發傳單。”

發傳單……

國木田獨步反應了一下,瞪大眼睛,“拿到傳單的人……!”

“沒錯。”江戶川亂步語速很快的說,“中午十二點整,他會進行第一次爆炸。在此之前,每到整點會出現在人流多的電車車站,其他時候會搭著電車四處跑。”

區域實在太過廣泛,偵探社現在的人手不可能一下子找到定點,需要警察全部動起來才行。

麵前和他對接的藤田警官依然一副跟不上進度的樣子,不可置信的說,“什麼啊,怎麼可能是紙?還是要先到現場探查……”

“那就來不及了。”江戶川亂步戴上黑框眼鏡,終於睜開眯起的眼睛,“我的異能力告訴我的。”

警察本部和偵探社合作也有一段時間了,在橫濱長期駐留的警察都知道他異能力的神妙之處,紛紛行動起來。

江戶川亂步看他們終於準備行動,又提醒道,“絕對不能打草驚蛇,犯人可能會魚死網破。”

國木田獨步畢竟初出茅廬,不太理解江戶川亂步為什麼會特地叮囑一句。

警察怎麼會不知道不能打草驚蛇?

但他沒有多嘴,隻是靜靜待在江戶川亂步身後。

他們能做的事情已經幾乎做完了,接下來能做的……

就是祈禱不要有太多人受害。

江戶川亂步微微垂下眼,一屁股坐到警察幫他準備的椅子上,看著警察們來來往往。

國木田獨步站在原地半晌,也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他們現在隻能等待,等警察找到目標,才能跟著出動。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亂成一團的警察們,雙手抱胸的把椅子轉了一圈,目光瞥到某個警察桌上的甜甜圈盒子,突然頓住動作。

枝垂栗的跑步路線——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稍微側了個身,不讓國木田獨步能輕易瞄到他的手機畫麵,迅速找到巧克力的頭像點進去。

——不要去車站,不要拿傳單!

沒頭沒尾的兩句話。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會難以理解的回個問號,不過枝垂栗沒過多久就回了個代表知道的貼圖,還回複了“謝謝”以及一個顏文字笑臉。

江戶川亂步稍微放下心來。

未料。

他的手機都還沒放下來,和枝垂栗的聊天界麵又跳出一則新訊息:[犯人目前在北新橫濱站前。]

還附了一張照片。

江戶川亂步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

此刻,離警察本部隻有短短二十分鐘左右車程的北新橫濱站。

“傳單……”枝垂栗望向前方拐角處那名帶著禮貌笑容發傳單的不起眼男性,放下手機、調轉腳步,“我們也去拿一張吧。”

他今天沒有帶著巧克力出門,跟在他身邊的是有著一頭暗紅色頭發、胡子拉碴的男子。

男子名為織田作之助。

他沒有去看枝垂栗手機裡的畫麵,當然不知道那些傳單有什麼意義……看見了也不會知道有什麼意義,不過他見枝垂栗要特地去拿傳單,便下意識問,“粗點心的傳單?”

枝垂栗微微抬起頭看他,笑著說,“不是。”

他們幾句話間,已經即將來到發傳單的人麵前。

枝垂栗像是普通的經過一樣,從缺了一根手指的男人手中接過傳單,便順順的往前走,過了會兒才低頭看了看,“哎呀,是盛大的橫濱花火祭呀。”

傳單很簡陋。

因為行色匆匆、沒有注意內容就接過傳單的人,如果沒離開之後就隨手丟到地上,大概會把傳單放在包裡或是放到口袋,帶到公司或學校裡丟掉。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在不遠處地麵上被踩出腳印的傳單上飄過,又看向枝垂栗手中的傳單。

上頭用血紅的字體寫著“橫濱花火祭”,舉辦時間是今天中午十二點整到下午五點整。

織田作之助微微皺起眉,“下午的花火祭?範圍是……全橫濱?”

枝垂栗把傳單折好,放到外套口袋裡,“這樣花火祭就沒辦法順利閉幕了。”

織田作之助直到此時,才忽然反應過來,“……傳單有問題?”

“嗯,有問題。”枝垂栗半舉起手,手掌朝上的張握了一下,“會爆炸哦!保土穀區的爆炸案凶手。”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心裡稍微有了底,“媒介是紙啊。”

枝垂栗點點頭,“時間還早,警方已經開始行動了,應該能在花火祭開始前結束。”

織田作之助沉默著看了他一眼。

能比大多數人都更快看穿事情真相、仿佛在尋求死亡的舉動,似乎會讓人想起太宰治。

但是枝垂栗和太宰治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不會死。

這麼說其實也不算對,最簡單直白的說法應該是,他不會死於“健康老死”之外的死法。

這便是他乍看之下非常無害,實際上也非常無害的異能力——【盛放的不凋花】。

所有會讓他無法健康老死的事物都會以無法準確預測的方式被改變,但可以確定的是,會爆炸的傳單,在他這裡永遠不會爆炸。

不會爆炸的原因不是將異能力附著的媒介無效化,而是異能力犯罪者極有可能在傳單爆炸之前就會先被抓獲,或是因為什麼原因使得異能力者不按照原定計劃使用異能力。

——“和織田作一樣,擁有乾涉因果的異能力哦。”

約莫半年多前的Lupin酒吧裡,織田作之助第一次在太宰治口中聽見枝垂栗的名字。

當時,太宰治興致盎然的晃著酒杯,半眯著眼睛道,“要找個時間去會會他才行。”

阪口安吾狀若隨意的接話,“彆太欺負人家了。”

太宰治不滿的說,“我怎麼可能欺負他?把我現成什麼人了,對不對,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沉默幾秒,還是應和道,“嗯。”

阪口安吾歎了口氣,“慈父多敗兒。”

那天晚上坐在酒吧裡的三個人依舊很隨意的說著話,即使其中一人明顯有著隱瞞之事,但友人之間本就不用探究太多。

無論誰都不會想到。

織田作之助和他的幾個孩子,竟然都會被枝垂栗救下來。

人的際遇一直都不是能完全被預測的。

織田作之助曾經以為他會在港口基層待到孩子們長大,會這麼日複一日的做著基層瑣碎的工作,偶爾和友人一起喝杯酒、再帶著孩子們喜歡的東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