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君，中午好。”坐在櫃台後麵的老奶奶依然和枝垂栗很熟悉的樣子，笑嗬嗬的打招呼，“今天帶新朋友來？”
販售粗點心的店家老板似乎都認識枝垂栗。
不是因為知道他是枝垂公司的相關人士才認識的，隻是因為枝垂栗常常會來光顧，相貌又出眾，才對他印象特彆深刻。
“是的，是新朋友哦。”枝垂栗笑著回答，又介紹道，“是喜歡粗點心的偵探先生！”
老奶奶推了推眼鏡，認真看了看江戶川亂步，恍然大悟，“啊、原來是偵探先生啊。剛才還想衣服看起來很眼熟呢……原來是電視劇裡會出現的樣子。是在演電視嗎？”
“不是演電視，是真的偵探！”江戶川亂步雙手叉腰，“是真正的世界第一名偵探！”
老奶奶還是笑嗬嗬的，“這樣啊，真厲害！我也見過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了呢，可以和朋友們炫耀炫耀了。”
像是在哄小孩。
不過對她來說，江戶川亂步這個年紀的人，確實都還是個孩子。
江戶川亂步也被哄得很開心，得意洋洋的哼哼兩聲。
枝垂栗在旁邊看著，小小的笑了一下。
簡單和店主寒暄完畢，最重要的還是挑選粗點心。
既然有人要幫忙付錢買粗點心，江戶川亂步就不客氣了，站在櫃架前認認真真挑選。
這裡本來就不是市中心，一遠離公司商號群集的地方，來到小學和住宅區附近，甚至可以說有些鄉下。
這家位在橫濱鄉下的粗點心店就和遇見枝垂栗的那家一樣，雖然擺著很多東西、看起來滿滿當當，可是空間實際上不怎麼大，幾步就能逛完。
江戶川亂步首先拿起現在最讓他感興趣的占卜糖果，又走了走，拿了幾包薯片、幾個美味棒、一包牛奶糖，還有一瓶彈珠汽水。
枝垂栗看了看他選擇的零食，“果然是傳統派的。”
“傳統派？”江戶川亂步問。
“是我自己分類的。”枝垂栗像是在分享秘密一樣的說，“喜歡吃的如果是從以前就一直流傳下來的粗點心，或是大家普遍喜歡的，就是傳統派。”
江戶川亂步大概理解了，拿起一個扁扁的、像藥品鋁箔包裝的糖果，“從以前就有的……像這種占卜糖？”
背麵看起來一格一格和藥品一樣，隨意選一個拆開來吃，再翻到正麵，就會看見每個糖果對應著的運勢。
不過隻要看一眼正麵就能把什麼運勢都在哪個位置記起來，就算沒有全部記起來，隻記住幾個也能推知每個糖果代表的是什麼，沒有太多未知的樂趣。
而且糖果本身也不是很合江戶川亂步的口味，在他記憶中就隻吃過一次。
是很久很久以前，他還很小的時候，在那個鄉下的小小粗點心店裡買的。
“嗯，這個就是傳統派的占卜糖。”枝垂栗也拿起一個，“雖然也好吃，可是有趣的程度差了一點點。”
他用的當然隻是保守的說法，至少對江戶川亂步來說不隻差一點點。
江戶川亂步猶豫片刻，還是把那個鋁箔包裝的傳統占卜糖拿到手上，“很久沒吃了，買回去吃。”
當然不是他付錢，是枝垂栗付錢。
粗點心就是以價格低廉、小孩子也能在百元以內買到很多小零食為賣點開始販售的，現在的定價雖然沒有很久以前那麼低了，但也絕對不會多昂貴。
而且枝垂栗的家世關係，對他來說不管價格高低其實都一樣，隻要不是太誇張的數額，都能眼也不眨的付錢。
話雖如此。
全部都讓枝垂栗付錢，江戶川亂步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小心虛。
就像是傳統派的占卜糖差了一點點的有趣程度一樣，隻有一點點小心虛。
之後再找機會請他吃東西吧。
他想著，心裡的小心虛消失不少。
“給。”枝垂栗把用紙袋裝著的粗點心拿給他，眼睛彎彎的，“裡麵一定會有白色金箔的糖果哦。”
江戶川亂步把紙袋接到手上，哼哼一聲，“如果沒有，亂步大人就再買十袋！”
枝垂栗聽他一說，突然有點懷疑他可能真的會吃不到最幸運的糖果，頓了頓道，“如果一袋完全沒有白色金箔的糖果，是非常非常少見的哦！比普通的拿到白色金箔糖果還幸運。”
江戶川亂步思考片刻，“說的也是。”
不過若是沒有把一袋糖果全部拆開，就不會知道裡麵究竟裝著什麼顏色的糖果，不到最後都無法推斷和預測。
粗點心就是這樣，好吃又好玩。
而且還是在他的零用錢之外得到的粗點心！
江戶川亂步心情很好的看了看手裡的粗點心，笑眯眯的說，“亂步大人不認識回去的路！帶路！”
不過這裡離偵探社有段不短的距離，枝垂栗能用跑著回去，對他來說這點距離倒也還好。不過江戶川亂步就有點懶得走了，所以說是帶路，實際上就是帶江戶川亂步去搭電車而已。
不遠處就有一個車站，偵探社所在的位置也離車站非常近，隻要一起坐一趟電車、去到偵探社附近的車站就行了。
現在已經不是電車搭乘的高峰期了，他們所在的位置又是比較偏僻的地方，小小的車站幾乎稱得上空空蕩蕩的，他們上車的車廂也剛剛好空無一人。
江戶川亂步率先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枝垂栗坐到他旁邊。
電車安靜的往前行駛，窗外的景色往後挪移的速度逐漸加快。
搭著電車朝外頭看，橫濱好像也是個非常和平的地方，和所有普通的城市似乎都是一樣的。
可是完全不一樣。
江戶川亂步看著外頭結伴經過的人們，忽然想起來，“你和老奶奶說，亂步大人是你的朋友？”
“是呀。”枝垂栗說著，看了看他，“難道不是嗎？”
“隻是負責帶路的笨蛋栗子而已！”江戶川亂步毫不留情的說，“到了秋天就會被變成糖炒栗子吃掉！”
“咦、可是吃了我買的東西，就是我的朋友了哦。”枝垂栗的目光挪向他抱著的袋子，玩笑著說，“隻有我的朋友可以吃我買的粗點心呢，該怎麼辦才好？”
江戶川亂步抱緊紙袋，“可是亂步大人是名偵探，作為名偵探的粉絲，把零食上貢給我是理所當然的！”
“這麼說也有道理。”枝垂栗很配合的說了一句，又在江戶川亂步得意起來的眼神中說，“但是我還不是名偵探的粉絲呢。”
江戶川亂步卡了一下，被枝垂栗盯著，垂眸看了看手裡的袋子，勉勉強強的說，“那、勉強讓你當亂步大人的朋友吧。”
枝垂栗眉眼彎著漂亮的弧度，還是很配合的說，“謝謝亂步先生願意成為我的朋友，非常榮幸。”
朋友……嗎？
江戶川亂步側頭看了看枝垂栗，心情忽然變得特彆好。
感覺還不賴嘛。
朋友。
電車的行駛時間不算長，不知不覺就到站了。
“到這裡就好了。”江戶川亂步站在車站之外，笑眯眯的朝枝垂栗揮揮手，“等我把粗點心吃完再找你玩！”
也就是再找他吃免費的粗點心。
枝垂栗忍不住笑起來，“好呀。”
他目送江戶川亂步走遠，才拿出手機，向織田作之助發了個信息。
稍早收到江戶川亂步的消息，他就和織田作之助分頭行動，後者先回市中心，到百貨大樓裡挑幾個要買給孩子們的玩偶和故事書。
現在織田作之助還在那裡猶豫著選擇障礙，回家之前順便過去看看他的情況。
枝垂栗決定好，便朝著背對車站的方向前進。
另一邊。
準備回社的江戶川亂步走在長長的、寬敞的人行道上，旁邊就是熱鬨的大馬路，車輛來來去去，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不知道要走去哪裡。
他也是不斷朝前行走的一員，不過和大部分的行人比起來悠悠閒閒的，抱著粗點心，望向前方已經能看見一點影子的紅磚大樓。
雖然周邊的建築有狀態良好、剛建起來不久的，但偵探社使用的這棟紅磚大樓年代久遠，被海風日複一日侵蝕，還被一些來報複的極道勢力攻擊過，看起來飽經風霜。
身邊幾個嬉鬨的大學生經過，說著哪個老師的課最閒、哪堂課一定要選之類的話。
那是與江戶川亂步距離太過遙遠的事情。
或者說，與裡世界的絕大多數人都距離太過遙遠，很難想像那會是什麼樣的生活。
他自從被趕出警察學校之後，就和普通人的生活幾乎完全切割開來，真正進入裡世界。
……無論在此之前，還是在此之後，他都沒有交過朋友。
“朋友……”江戶川亂步喃喃說著，盯著辦公室的門板，站在原地遲遲沒有推門進去，眼中後知後覺透出一點難得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