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1 / 2)

已經醞釀了大半天的雨,終於淅瀝瀝落下來。

江戶川亂步吃著冰的動作停滯下來,盯著外頭逐漸加大的雨看了幾秒,微微瞪大眼睛,“我沒帶傘。”

枝垂栗也望向玻璃窗外下得細細密密的雨,一點都不擔心,“我有帶傘,兩把。”

他們麵前的冰都已經吃了差不多一半。

江戶川亂步點的是絕對會甜的巧克力口味聖代,濃濃的巧克力淋在牛奶冰淇淋上,配上當季水果和餅乾,賣相很好、味道也很好。

枝垂栗麵前的則是水蜜桃口味的冰淇淋,同樣有著餅乾碎和新鮮水蜜桃,原本有兩個水蜜桃片,其中一個已經被他吃掉了。

眼前的落地窗玻璃已經很快被雨完全打濕,映照著枝垂栗的身影。

江戶川亂步從玻璃看了他一眼,又舀起一勺冰淇淋,還是有點在意的問,“明明是單身,為什麼要帶兩把傘?”

難道在期待著可以把傘借給誰嗎?

……畢竟是這個小小的年紀,對那些感興趣也是理所當然的。

江戶川亂步拿起冰淇淋旁邊放著的餅乾,啊嗚一口咬下去。

餅乾很酥脆。

隨著哢嚓的聲響,一點細碎的餅乾屑落進冰淇淋裡。

枝垂栗剛才恰好吃著冰,把嘴裡的冰吞下去了才回答,“上次忘了一把傘在學校,被寶井……長跑部的同學幫忙收起來了,今天上完課順便帶回來的。”

江戶川亂步原本不知怎麼有點鬱悶起來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好,連餅乾都好像變得更好吃了,又啊嗚吃了一口,“忘東忘西!”

“沒下雨就很容易忘記把傘一起帶走呢……”枝垂栗有點小苦惱的說完,又道,“不過如果忘記把傘帶走,就留給有需要的人使用好像也不錯哦?”

“那要在傘柄上掛著有需要就自取的牌子。”江戶川亂步隨口道,“不然有需要的人看見了也不敢拿。”

枝垂栗思考一秒,恍然道,“也是。這樣的話,果然還是記得把傘帶走比較好。”

“本來就是。”江戶川亂步說著,又有點好奇地問,“學校……你們學校是怎麼樣的?”

枝垂栗停頓了一下,想了想道,“學校流傳著一句話,說我們每個學生的腿腳都非常好。”

“因為在山上。”江戶川亂步肯定的說。

“沒錯!”枝垂栗笑著說,“如果錯過校內公車,就要努力爬山上去了。我們部活的其中一項例行功課就是上學的時候跑上山,上課的路途順便訓練。”

江戶川亂步麵色有點小小的扭曲起來,“你們好奇怪。爬山已經這麼累了,還要用跑的!”

“可以鍛煉自己呀。”枝垂栗說,“大概是因為天天都在跑山,橫濱大曆年在箱根驛傳的上下山路段成績都特彆好呢。”

江戶川亂步想都沒想的說,“可是也不是最好的。”

“因為還有更專精體育訓練的學校。”枝垂栗舀了一勺冰,在把冰送進嘴裡之前先笑著說,“如果我們全程都能發揮的比體育專精的學校還好,就有點太過分了呢。”

“一點都不過分,是他們程度太差。”江戶川亂步轉頭看向枝垂栗,堅定地說,“箱根驛傳一定要跑到第一名!”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見到枝垂栗的時候,在粗點心店裡聽老店主說過橫濱的未來就交給枝垂栗之類的話……當時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想想確實如此。

箱根驛傳是全日本都會關注著的重要賽事,也是每年橫濱在全國範圍內以難得的正麵話題露臉的好時機。

對熟知裡世界的人而言,橫濱是國內最亂七八糟、戰爭頻仍的地方,充斥著大大小小的極道組織,卻又被特務科直接管轄;對絕大多數橫濱之外的普通人來說,橫濱隻是東京的衛星城市之一,有時候甚至會把橫濱一起納入“東京遊玩”的範圍內。

明明應該是個混亂的地方,卻又有著一定的秩序,一直發展到成為繁榮的城市;明明在外界都被當成東京的附屬品,人們卻又有著屬於自己的驕傲、對橫濱有著獨特的認同感。

橫濱就是這麼矛盾的所在。

有點說遠了。

把橫濱的未來都交給枝垂栗等長跑選手絕對是誇張的說法,但若是隻看表世界,箱根驛傳確實是非常重要的活動之一。

如果跑到第一名,狠狠打敗了東京的體育學校,橫濱一定會在全國範圍內大大刷屏露臉。

枝垂栗吃著冰,小小的笑起來,“第一名太困難了,可是前十名一定進得去。”

“不是幾乎每年都能進前十名嗎!”江戶川亂步轉頭看他,哼哼道,“這種事亂步大人也知道。”

枝垂栗狀若思考,“那就讓大家再努力一點,跑進前五名吧?把東京的大學趕下神壇!”

“必須的。”江戶川亂步大聲說,“要讓東京人知道縣民的厲害!”

把冰送到隔壁桌的店員似乎聽到他們的對話了,偷偷看了他們一眼,下意識默默點點頭,又若無其事的帶著空托盤走回去。

枝垂栗聽得一直笑,“可是、怎麼辦呀,我也是東京人呢。”

一時之間忘記這件事的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有理有據的說,“隻要代表橫濱出戰,就是橫濱人。”

“是呢,這麼說也沒錯。”枝垂栗努力讓自己嚴肅一點,收了收笑意道,“我很榮幸能代表橫濱出戰。”

“這樣就對了。”江戶川亂步滿意的點點頭,把最後的一點冰吃掉,拿過旁邊的飲料吸了一口。

橫濱人……

如果枝垂栗在橫濱定居下來,就會變成真正的橫濱人。

可是。

東京的城市繁忙卻相對安全,每個經過的路人臉上帶著的都是安逸的神情,橫濱卻三不五時就會有個小事件大事件,人們很難真正完完全全放鬆下來。

橫濱哪有什麼能吸引枝垂栗定居下來的地方?

江戶川亂步停頓片刻,咬著吸管問,“念完大學要回東京嗎?”

“還在考慮。”枝垂栗也把他的冰吃完,一手微微托著下巴、一手攪拌著飲料,望向被雨絲變得朦朦朧朧的街景,“橫濱很不錯呀,我還挺喜歡的,在這裡住下來好像也不錯。”

“才來多久……”江戶川亂步咂咂嘴,忽然想起記錄賽上看見的那個前Mafia,話音一轉,“才來多久就牽扯進Mafia的事情。”

“Mafia……”枝垂栗一直沒把織田作之助看成Mafia的人,過了一秒才會過意來,“啊、織田作嗎?”

他頓了頓,有些輕描淡寫的說,“……在我麵前即將消失的七條人命,總不能見死不救。”

“七條?”江戶川亂步問,“織田作和他的幾個孩子,才六個人。”

枝垂栗點點頭道,“那天我換了個路線跑步,中途突然看見前麵陸橋匝道附近有輛奇怪的巴士,還有個用雙腳追著巴士的男人。”

他一瞬間就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關於Mimic的事,雖然隻是極道勢力之間的紛爭,可是他就在橫濱,家族的情報組織也將這件事告知他了。

司機顯然是Mimic的人,後麵追逐的人則是個……不殺人的Mafia?

但現在殺不殺人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場追逐戰發生的原因是——要拯救孩子。

他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預料到織田作之助一定沒想到那些灰色的幽靈有多麼瘋狂,即使真的讓巴士停下來了也沒有用,極有可能會發生憾事。

他原本還慢慢跑著的,趕緊加快速度,千鈞一發的救下了那群人。

加上司機,總共七個人。

江戶川亂步默默看了他一眼,“就算不會死,也會受傷吧。”

“無論如何都不會是致命傷,隻會是小小的擦傷而已。”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說,“我有斟酌過情況的。”

雨滴從玻璃窗上緩緩滑落。

江戶川亂步又喝了一口飲料,盯著滑落的水珠道,“救下來之後的後續交涉也很麻煩,要和港口Mafia首領對談,想想就好討厭。”

“老實說,確實。”枝垂栗很誠實的說,“第一次見到森先生的時候,就不想再和他有更多交集了,沒想到還要主動聯係。”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江戶川亂步抓住重點,目光又挪向枝垂栗在玻璃上的倒影,“你之前就見過他?”

“剛來橫濱的時候見過一次。”枝垂栗說,“要到這裡來,總要和地頭蛇打聲招呼。”

“什麼嘛,想來就來了,為什麼還要……”江戶川亂步的話音戛然而止,微微瞪大眼睛,猛地轉頭看他,“原來如此,你是接受請托才來到橫濱的。”

枝垂栗看他很快就想通了,便彎起唇角,沒有隱瞞的點點頭,“福澤先生也差不多要被特務科喊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