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她想問他這些天很忙嗎,馬上就意識到這是個特彆傻的問題,從今天早晨她醒來,在想他今天會不會出現時,她就知道她開始犯傻了。
周粥提起精神,“沒什麼,我真不去你那兒了,我習慣自己一個人住,而且我家裡養的盆栽什麼的這麼長時間都沒人管,我再不回去,肯定都得死了。”
蘇柏熠默了默,冷冷道,“隨便你吧。”
電話被掛斷,周粥把手機遞回給吳媽,勉強笑笑,“他說我可以回去住。”
吳媽欲言又止,最後也沒說什麼,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蘇柏熠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麵高空的烏雲沉壓壓地圍攏過來,給明亮的辦公室蒙上了一層暗影,也給那個靜默的背影添了一層蕭瑟和孤獨,這是一個沒人能夠打擾的世界,柯曉禹拉著門把,悄聲往辦公室外退。
“什麼事?” 蘇柏熠的視線依舊停在遠處的天空,嗓音低啞,如果細聽,能聽出些少有的疲憊。
柯曉禹停下腳步,放輕聲音,“蘇總,老蘇董現在就在線上,他說他要等到您接電話為止。”
蘇柏熠轉過身,神色冷然倨傲,仿佛剛才他身上散出來的那種孤瑟隻是柯曉禹的錯覺,他將手機隨意地扔到桌子上,“接進來。”
今天上午的臨時董事會議上,蘇柏熠突然向蘇錦生發難,甩出了一堆文件和證據,蘇錦生聯合外部人員竊取公司內部機密,給公司造成重大損失,蘇錦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連反應都還沒反應過來,直接被踢出了董事會,中午還沒到,他的辦公室已經被清空了。
蘇錦生急著去找這一陣子給他出謀劃策的“軍師”好友商量對策,又意外撞破了“軍師”和他外麵養著的那位偷情的場麵。
那個場景,用吳杭的話說,就是雞飛狗竄,一言難儘。
蘇錦生剛剛過完的六十大壽生日宴上,認回蘇家的那位名叫“唯一”的小兒子,也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他以為的親生兒子,真正的父親其實是那位“軍師”。
蘇錦生被氣得想暈沒暈過去,最後一閉眼,直接裝暈,被救護車給拉走了。
蘇允廉每周日的上午都會進山,等他從山裡回來,大局已定,蘇允廉這才意識到,他這個孫子是真的長大了,在他眼皮子下,悄無聲息策劃了這一局,甚至連董事會裡的人都倒向了他那邊,事情已經結束了,他才收到消息。
蘇柏熠等蘇允廉發完一通火,才開口,“爺爺,您可以罵我不孝,但我這條胳膊是怎麼傷的,我懶得去查,您應該清楚是誰做的,上次停車場的事情,我不想您為難,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他卻不知道收手,寧願相信外人,也要一心置我於死地,再有下次,我不知道他還能做出什麼來,我這也是為了自保。”
不等蘇允廉再說什麼,蘇柏熠又不緊不慢道,“爺爺,有些事情,有人退出,有人才有機會進來,您不覺得我爸現在的位置,淩安做正適合?”
蘇允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這是打算把事情全都攤到台麵上,讓他在做選擇,隻能二選一,保蘇錦生,還是讓蘇淩安進公司。
蘇柏熠手指輕叩著桌麵,很明顯,答案隻有一個,他倒是有些期待蘇淩安進到公司的那一天,人一直在局外有什麼意思,入了局,將來才能出局。
周粥回到家裡,把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大概是因為有段時間沒運動,隻做個大掃除就覺得累得不行,她洗完澡,躺在沙發上晾頭發,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天都黑了,外麵風聲簌簌,空氣裡漫著潮濕的味道,好像憋著一場大雨。
她起身去關陽台的窗戶,不經意掃過樓下,眼神滯住,路燈下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指間猩火繚繞,那根煙不知道抽了多久。
六層樓的距離,又是晚上,周粥視力再好,也有些不確定,像是他,但潛意識裡又覺得不可能是他。
她握著窗戶的門把,在窗前站了許久,像是下定什麼決心,她關上窗戶,吊帶外披了個襯衫,拿起鑰匙和門口堆著的垃圾出了門,台階一步一步往下走,聲控燈亮了又滅,她走到樓下的防盜門前,抬手要推門,手指觸到金屬的冰涼,慢慢定住,然後轉身,一口氣跑回六樓,緊緊關上門,又上了兩層鎖。
她輕喘著氣重新回到窗前,路燈下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一直到她入睡,門外也沒有響起敲門聲。
不是他。
周粥把被子蒙到頭上,內心深處有一些說不清的失落,亦或是彆的,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不想去多想,也不想去深究。
額頭上的傷頭發擋不住,同事問起來,周粥就說是不小心磕的,阿苓心疼得不行,她擔心傷口會留疤,到處給她搜羅祛疤膏。
周粥倒是不太擔心,她覺得她恢複得還可以,傷口縫合得很好,她又謹遵醫囑用藥,吃食和日常護理方麵都很注意,半個月後她去醫院複查,主治醫生看著那道已經淡下來的傷口,一臉得意,“我就說不會留疤,蘇老板還威脅我說,我要是讓你這個傷口留了疤,他就讓我收拾東西立馬滾蛋,要論世界上最無良的老板,他絕對要排在前幾。”
主治醫生姓王叫一鳴,周粥住院那幾天已經知道這家私人醫院的幕後老板是蘇柏熠,這位王一鳴醫生和他應該不僅僅是員工和老板的關係,從王一鳴的話裡話外中,周粥能感覺他們兩個的關係應該不錯。
王一鳴今天心情很好,所以話尤其多,“他身上那道口子那麼深,我是沒辦法,疤肯定會留,但你這小傷口我還有什麼不敢打保票的。”
周粥的手一緊,看向王一鳴,“他受傷了?”
王一鳴牙齒碰到舌頭,沉默半秒,索性和盤托出,還添油加醋,“他那哪兒是受傷了,他是半條命都快沒了,那麼長一塊兒玻璃插在他的肩膀上,進到醫院的時候,血都流了滿背,當時那個情況彆提多凶險了,但他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傷口,一會兒擔心你會不會陷入重度昏迷,一會兒擔心你的傷口是不是會留疤,等你檢查都做完了,確認沒什麼大問題,他才肯去處理傷口,他要是再晚處理一秒,他的胳膊就是華佗在世,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應該是怕你擔心,所以都不讓我們跟你說。”
周粥愣住,到後麵王一鳴再說什麼,她都有些恍惚。
等周粥離開後,王一鳴趕緊給蘇老板發信息,【蘇老板,首先向您彙報,我的飯碗應該是能保住了,周小姐的傷口恢複得非常好,絕對不會留疤。其次,還有一件小事情,嗯……我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讓周小姐知道了您受傷的事情,您是沒看到,她聽到您受傷後,眼眶當時就紅了,她應該馬上就會給您打過電話去,我覺得她會哭,您可能要先想想怎麼安慰她,對了,您知道怎麼安慰女人嗎,您要是不知道,可以付我一節課時費,我教您,怎麼樣?】
賤嗖嗖又很討打的語氣,蘇柏熠一眼將信息掃到尾,又看回開頭兩句,然後將手機放回桌子上,示意經理繼續說。
兩個經理彙報完工作,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一時沒忍住,頭挨著頭小聲嘀咕起來。
“蘇總是不是在等什麼重要電話?”
“你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