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的燈光昏昏暗暗地晃著,靜寂到壓抑的空氣裡夾雜著冷風時不時吹過。
周粥看著他,也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肩背繃得筆直,掌心緊緊攥著,指甲快要摳進到肉裡。
視線死角的暗處突然響起一陣轟隆隆的聲音,一輛重機踩著油門加速朝著他們開過來。
電石雷火間,周粥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從路邊扯過來,蘇柏熠先是一怔,像是沒料到她這一動作,馬上鉗住她的腰,帶著她往裡走,周粥因為著急,沒站穩,腳崴了一下,她顧不上疼,跟著他的腳步,被他半攬半護著,退到石柱的後麵,重機摩托擦著他們呼嘯而過,加速駛出停車場,蘇柏熠看著消失的車尾,周身的氣壓散著狠戾。
周粥輕喘著氣,後退一步,腳落到地上,腳腕上的疼反應到大腦,嗓子裡忍不住溢出了悶哼。
蘇柏熠垂眸看她,眼裡的戾氣斂去了些,眉心緊緊攏起,好像她是什麼甩不掉的麻煩。
周粥靠在柱子上,用一隻腳穩住身子,另一隻腳的腳尖虛虛地踩著地,她昂起下巴,輕聲道,“蘇先生大可放心,我不會賴上你的。”
他大概又以為這是她耍的手段,用的苦肉計。
蘇柏熠彎下腰,半屈膝蹲在地上,周粥驚了一下,挪著腳想退,他已經握上了她的小腿,強勢的力道根本不容她躲避。
周粥低下頭,隻能看到他黑漆漆的後腦勺,他一隻手挽起了她的褲腿,另一隻手捏上了她的腳腕,他的力道很輕,但他的皮膚燙得有些不正常。
不知道是因為他手上的溫度,還是因為他碰到了她腫起的傷處,周粥的肩膀顫了顫。
蘇柏熠抬眼看她,淡漠的嗓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這兒疼?”
周粥對上他的視線,又偏頭看向彆處,輕“嗯”了聲。
蘇柏熠起身,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去醫院。”
周粥身體驟然騰空,手和腳都有些無措,她的兩腿直直地挺在半空,兩隻胳膊也無處安放,出口的話打了下磕絆,“我可以自己走。”
蘇柏熠語氣不耐,“你要是不想你的腳廢掉就好好呆著。”
周粥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她讓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靠到了他的懷裡,胳膊如柔軟的藤蔓一樣,攀上了他的肩膀,雙手在他頸後交叉,又慢慢收攏。
兩人呼吸抵進,他的氣息拂著她的臉頰,她的氣息灑在他凸起的喉結處。
蘇柏熠冷眼看著她。
周粥衝他溫溫婉婉地笑,她總不能白擔了招惹他的罪名。
吳杭在外麵抽完兩根煙,估摸著裡麵應該快完事兒了,他雙手插兜,吹著口哨,晃晃悠悠地從外麵晃回來,歡快的口哨聲戛然而止,他急刹住腳步,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進還是該退,這情況不對啊,按照三哥的計劃,現在不應該是他將計就計被摩托車刮倒在地上嗎?
蘇柏熠一個冷眼刀過來,吳杭趕忙小跑起來,跑到車前,打開後座的門,然後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車旁,當一個看不見聽不見的守衛門神。
蘇柏熠把周粥放到後座,伸手要扯掛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周粥已經先他一步收回了自己的手,像是迫不及待地想從他懷裡離開,和剛才那個膩在他身上的女人判若兩人。
周粥眼裡仍有笑,“謝謝蘇先生。”
蘇柏熠掃她一眼,甩上了車門,周粥眼裡的笑慢慢消失。蘇柏熠扯開襯衫領口的一顆扣子,看向旁邊的吳杭,吳杭眨巴了眨巴眼睛,沒明白他三哥眼神裡的話,難道這是不想讓他當電燈泡,讓他走的意思?蘇柏熠開口,“你在等著我去給你開車?”
吳杭瞬間打起了精神,哪兒還有什麼八卦的心思,趕緊跑去了另一側,把後座的門打開,又著急忙慌地鑽進了駕駛座,他怕他稍微慢一步,明天就被打包扔去非洲了。
蘇柏熠又扯開了顆襯衫的扣子,冷風從領口灌進,身上的躁鬱慢慢被吹散,他摸出手機給祁少臣打了個電話,讓他把地下停車場近兩個小時的監控視頻給調出來。
車內,吳杭在後視鏡裡對周粥小心地笑了笑,周粥還記得他,也對他笑了笑,吳杭從周粥的笑容裡感覺到了些沒有距離的親和,他想要跟周粥做個自我介紹,一回頭,對上了剛坐進來的人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他一個激靈,又忙看向前方,握緊方向盤,問,“三哥,要去哪兒?”
蘇柏熠聲音更冷,“去醫院。”
吳杭也不敢問去醫院乾什麼,隻管踩下油門,往醫院裡開,蘇正集團名下有自己的醫院,所以吳杭是奔著蘇正醫院的方向走的,但現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五分鐘過去,還沒開出去多遠。
周粥腳上的疼越來越明顯,她靠向椅背,佯裝假寐。
蘇柏熠在看祁少臣發過來的視頻,掀眸看了眼前麵堵著的路,對吳杭道,“不去家裡的醫院,去二院。”
“好的,三哥。”
吳杭馬上打轉方向盤換了車道,二院離得要近一些,路上也沒有那麼堵,十多分鐘就開到了。
周粥再被他抱起,已經沒了剛才的那種緊繃,她自動在他懷裡契合到一個舒服的位置,把臉埋到他的胸前,擋去了走廊裡來來往往的人看過來的目光。
醫生很慈祥,頭發白了大半,一看就醫術高超,他摸著周粥的腳腕問,“以前是不是就崴過?”
周粥回,“小時候崴過一次。”
“那個時候應該沒怎麼恢複好,所以現在很容易就會崴到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