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隻燒雞用荷葉包好,外麵纏繞一層草紙,用麻線捆結實。
李大銀把一個蛇皮袋刷洗乾淨,把六隻包好的燒雞放了進去。
火車裡麵空氣不流通,幾隻燒雞放在一起,那香味,周圍幾米都聞到了。
劉大銀抱著孩子坐在座位上,李留柱在她旁邊站著。
他們的對麵,是三個風塵仆仆的中年人,看上去像是一起的。
現在是深夜,周圍的乘客都睡著了。
李留柱也靠著椅背睡著了。
李大銀抱著孩子睡了一會兒,現在反而不困了
其中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使勁吸吸鼻子,兩眼放光地說道:“這是燒雞味啊,不知道是誰買了燒雞?咱們下午就睡了一覺,這會兒本來就不困,一路聞著這麼香的燒雞味,就更睡不著了。”
他的一個同伴穿著一件綠色的外套,劉大銀眼睛尖,發現男人的左手腕上戴了一隻手表,是東方雙獅,一塊要好幾百塊錢呢。
戴手表的中年人使勁聳聳鼻子聞了聞香味,說道:“這麼香的燒雞味,肯定不是一隻燒雞。誰這麼富裕,買了好幾隻燒雞!”
他們的另一個同伴說道:“說起來,我都一年多沒吃燒雞了,每個月發的肉票買肉吃都不夠,那還舍得賣燒雞啊。”
戴眼鏡的人笑道:“你一年多沒吃燒雞,我都三四年沒吃燒雞了,誰讓這個有錢都買不到呢。”
劉大銀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等三人的話題告一段落,才笑著開口道:“你們也聞著我家的燒雞香。其實我們是去省城的,我這小孫子身體不好,多虧了一個省城的親戚幫忙。”
“我們是農民,沒什麼好東西,正好我家老頭子有一手做燒雞的生意,就把家裡的幾隻雞給殺了,做成燒雞給親戚帶去,也算是我們的一番心意。”
“送好幾隻燒雞,你們的親戚有口福了。”戴眼鏡的中年人用羨慕的語氣說道。
“其實也不全是送給親戚的,”劉大銀的身體前傾,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們是想著省城的人有錢,就多做了幾隻,看能不能賣幾隻。”
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孩子看病需要錢,我們地裡刨食的總得想想彆的辦法。”
坐在劉大銀對麵的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在商量些什麼。
“這位大嫂子,請你跟我們來一下。”很快,戴手表的那個中年人低聲對李大銀說道。
劉大銀點點頭,把兒子李留柱喊醒,“我出去一下,你抱著開林。”
李留柱睡眼惺忪的點點頭,從她懷裡接過兒子。
等劉大銀起身,他就坐在了母親的座位上。
李留柱沒有多想,他還以為母親是去廁所呢。
劉大銀背著蛇皮袋在前麵走,三個中年人在後麵跟著。
列車上有一個專門的吸煙區,現在是深夜,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他們找了個角落,劉大銀打開蛇皮袋,把燒雞拿出來。
怕他們看的不清楚,劉大銀解開棉繩,把包裹著燒雞的草紙和荷葉打開,舉著燒雞在他們三人麵前轉了一圈。
燒雞表麵泛著一層醬紅色的油光,被火車上的不甚明亮的燈光一照,好似一團流動的深色油皮。
沒了阻擋,燒雞的香味肆無忌憚的飄散開來,小蟲子似的從鼻子裡鑽進去。
鉤的三個中年人的五臟六腑,心肝脾肺都顫抖起來。
幾個大男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戴眼鏡的中年人最先按捺不住,吞了吞口水:“大嫂子,你這燒雞真香。”
劉大銀把燒雞重新包好,得意道:“那當然了。我家老頭子祖上可是專門給宮裡做飯的禦廚,這手藝傳了少輩子了,能不香嗎?”
“大嫂子,你這燒雞多少錢一隻?”
劉大銀:“七塊錢一隻,不要票。”
三個中年人沒有說話。
劉大銀怕他們嫌貴,趕緊解釋道:“供銷社裡一隻二斤的燒雞就要差不多五塊錢,我們這燒雞都快三斤了,這個價錢真的不貴。”
其實三個中年人真的不嫌貴,他們盤算著要幾隻。
三個中年人是一家研究所的研究員,工資待遇方麵非常好,一個月的工資就有大幾十元。
他們的愛人也都有很好的工作,夫妻兩個的工資加起來一個月超過百元。
花個幾塊錢買一隻燒雞對他們根本就不算什麼。
更何況還不要肉票呢。他們有錢,可是沒有票啊。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誰家不是錢夠票不夠呢。
馬上就要到中秋節了,買兩隻燒雞回家給大人孩子解解饞。
戴手表的中年人家裡最富裕,他先說道:“大嫂子,我要兩隻。”
“我也要兩隻。”
“我也要兩隻。”
三個人就把這六隻燒雞包圓了。
劉大銀本來以為他們一人要一隻就行了,沒想到三個人竟然想包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