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順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大銀啊,”李三順的額聲音很低很沉,嗓子裡就像壓著一塊石頭似的:“你說那兩個混混來咱們家的時候,是大年初一吧,是大年初一是吧?咱們兩個不睡覺了,就等著那兩個人來,至於孩子們,讓留柱帶著兩個孫子去彆人家裡住。總之,總之,咱們兩個老家夥還怕他們不成。”
夫妻兩個把話說開了,重新躺下,劉大銀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隻是大過年的,要找什麼理由讓留柱去彆人家裡住呢?這誰家願意讓外人過年的時候來家裡住?”
劉大銀說完,李三順就立即接口道:“這個簡單,就說開林衝撞了祖宗,讓他在彆人家裡住一晚,這樣的事咱們村裡又不是沒有過。至於在誰的家,不如就在常有叔家裡,他們家人少,讓留柱帶著兩個孩子三十那一天就住過去。”
村裡以前也有這樣的事,快過年了了,家裡的孩子哭鬨個不停,醫生看了說沒事,可無論用了什麼辦法,孩子在家裡就是不吃不喝整日哭鬨。
請人來看了,說是快過年了,家裡的祖宗們都回來了,看著孩子可愛,整天圍著孩子親香,把孩子嚇著了,找一家出了五服的人家住下,過了這個年就沒事了。
說來也神,抱著孩子到了彆人家後,孩子果然不哭了,也肯吃飯了。
李三順用這個借口把孩子們支出去,倒是不錯。
“這樣也行,那我明天就找時間跟常有叔去說。”
“那留柱那裡怎麼說?”劉大銀問道:“開林不哭不鬨的,怎麼說服他帶著孩子去常有叔家裡。”
“這個嘛,”李三順想了想,說道:“咱們就說你做了噩夢,他帶著孩子在家裡你總覺得不踏實,讓他帶著孩子出去睡兩晚。”
“你說的是,那我明天跟他說。三順,咱們得照常收拾東西,彆讓人看出什麼來。”
“你說的是,咱們臉上也彆帶出什麼來。”
李三順帶著東西去常有叔家裡拜訪,說了自己的請求,常有叔和常有嬸一口答應下來,讓孩子儘管過來,他們正嫌家裡不夠熱鬨呢。
常有叔答應了,李留柱這裡也不是問題,李三順劉大銀總算放下了心裡的負擔,專心琢磨怎麼對付那兩個混混。
二十九晚上,劉大銀和李三順誰都睡不著,再有兩天,就是決定他們李家一家人生死的時候了。
李三順又想了個主意:“大銀,你說初一那天晚上,咱們找人來家裡打牌怎麼樣?這過年的時候打牌基本一打就是一整夜,那兩個混子要是真的來了,咱們屋裡一屋子人,還能怕他們,勝算也大了一些。”
劉大銀閉著眼睛,“三順,你說的這個法子我也想過,打牌的時候,這個喊那個叫的,混子聽到還會來嗎?我也想過實在不行找幾個男人提前在咱們家,等著人上門,可咱們要怎麼說,總不能說咱們提前知道會有人上門搶劫吧?”
李三順歎了口氣,“這倒也是。”
過了一小會兒,他又問道:“那兩個混子是初一晚上來的,是吧?”
劉大銀:“是初一。他們本來打算年三十晚上動手的,可那天家家戶戶都要拜年,一到了下半夜,街上道上都是人,咱們家也有人絡繹不絕地來拜年,他們怕有人發現,就沒敢下手。”
“初一晚上他們來了,趁著下半夜所有人都在睡夢裡,從牆頭上進了咱們家。初二咱們親戚來了,發現門打不開,喊了好幾聲也沒人應,門偏偏在裡麵插著,他們覺得不對砸門進來,發現,發現,發現咱們一家都死了。”
說到一家人都死了的時候,劉大銀渾身都在抖,儘管已經做了這個“夢”好幾天了,劉大銀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李三順趕緊輕拍妻子的背,“大銀啊,沒事的,一切都有我呢。現在咱們提前知道了一切,說明老天爺也是站在咱們這邊的,你不要太害怕了。”
死人的樣子李三順見過不少,可像他們一家這樣橫死的,李三順一個也沒見過。
那本“書”上不知道是怎麼寫的,讓妻子這樣一個一向堅強的人也嚇成這樣。
可這事攤在誰的身上,誰不害怕呢?
一家人都死於非命,想躲又躲不掉,隻能硬著頭皮跟壞人周旋,還不知道能不能勝利呢。
李三順的安慰很有用,劉大銀不抖了,她反過來安慰李三順;“三順,我沒事了。”
劉大銀說話的功夫就從炕上起來了。
“大銀啊,你這起來乾什麼?”
“三順,你也起來。雖然那書上說了,兩個混子是初一晚上來的,可他們萬一要是改變主意,今晚來呢,咱們兩個起來,坐在這裡等著,要是到了三點他們還不來,咱們再睡覺。”
劉大銀說完,李三順也麻利地起來了。
夫妻兩個拿了兩把椅子,挨著坐在離炕不遠的地方。
這裡是整間屋子的中心,要是兩個混子真的來了,不論是從門口進來,還是從屋裡進來,他們都能應對。
這一夜真的很難熬。
劉大銀和李三順靠的緊緊的靠在一起,劉大銀的左手和李三順的右手十指相握,好給彼此力量。
寂靜的深夜裡,人總是容易犯困的。
劉大銀和李三順先是說話,等困得實在不行了,就互相掐一把,好有精神。
屋裡沒有燈,窗戶也關著,現在也不知道幾點了。
劉大銀摸索這起身,走到牆角那蹲下,劃了一根火柴。
她把火柴的光攏在手心裡,借著微弱的光,看看手表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