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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意 宋墨歸 60631 字 3個月前

可能跟昨晚和譚清圓約晚飯的時候,吃了兩桶哈根達斯有關係。

宋意來不及吃藥,簡單洗漱後,去律所上班。

轉眼來到下午,宋意打著噴嚏出的律所。

她徑直進了附近一家便利店買紙巾。

買完紙巾出來,遠遠地聽見有小孩突然尖叫。

抬頭,看見有個肉團子從三樓窗戶落出來,心臟跳了下,看見肉團子衣服驚險地被一根鋼管勾住,他墜在半空,緊接著哭聲震天。

宋意想也沒想,拔腿跑過去。

有路人也注意到發生了什麼意外,聽見有人大喊,“拿棉被!快去拿棉被!”

“去哪找棉被啊!”

慌亂中,已經來不及了,小孩子手臂從外套脫落,宋意往前衝,一個身影比她更快地衝過去,張開手臂,小孩“砰”地一聲,落到他懷裡。

“哇哇哇!”小孩沒什麼事,但是被嚇壞了,手腳亂舞扯著喇叭哭。

“太險了,太險了,小夥子,還好有你啊!”

宋意目光投在那人的身上。

是應朝。

也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附近,身穿一件深灰色西裝,個子頎長,一頭黑發微微淩亂。

“小夥子,你流鼻血了!”

小孩掉下來的時候,腿砸到應朝的鼻子。

宋意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

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有個也住在這幢樓裡的人,認識這個小孩是誰家的,在微信通過業主群聯係到對方家長,過了會,一個年輕男人跑過來,眼睛都紅了,一臉慌神地接過孩子後,瘋狂跟應朝表示感謝,還想給他跪下,被應朝拉起來。

不久小孩媽媽也來了,往孩子他爸身上打了兩拳,“你怎麼能放傑傑一個人在家啊!你怎麼帶的孩子!”

“老婆我錯了,我錯了老婆。”男人一個勁地道歉。

後麵還有記者趕來采訪應朝。

應朝鼻血已經凝住了,沒再往下流,隻是鼻子青紫,痕跡不小,他懶站在鏡頭前,雙眸漆黑。

“這位先生,你現在的感覺如何?”

應朝淡扯了下唇,“沒什麼感覺。”

“發表一下你救人之後的感想吧!”

“應該的。”

應朝那張臉過於英俊,像電視上的大明星,尤其是他身上此刻還有“英雄”的光環,記者興致勃勃,本來想多采訪點,但是對方話太少,痞冷懶淡,一副不認為他剛才做了一件多麼偉大的事的樣子,最後隻能收了場。

記者還沒離開,應朝扯了一下宋意的帽子。

她今天穿的這個外套有帽子。

宋意剛買了藥回來,站在路邊等他。

給應朝擦藥的時候,宋意發現這人全程在盯著他看,毫不掩飾。

“你能不能,”宋意忍不住抬頭。

“彆一直盯著我看。”

“還約束上我眼睛的自由來了,”應朝舔了下唇,“它可能不太聽話。”

“……”

宋意懶得跟他貧,加快了點速度擦藥,準備蓋藥瓶時,應朝將胳膊遞過來,“這還有點兒。”

宋意發現他手臂那裡,有小孩的指甲抓痕,應該是接人的時候被對方刮到或者小孩哭鬨的時候給他抓的。

宋意重新拿了根棉簽,蘸上藥水。

“宋雨雨。”應朝喊她一聲。

宋意抬頭。

應朝道:“彆擔心,我沒事。”

宋意道:“我沒擔心你。”

“口是心非。”應朝勾了下唇。

宋意道:“不過你今天的確做了一件大好的事。”

由衷地誇讚。

如果是她上去接,她不能保證她有那個能力接住孩子。

應朝扯了下唇,“謝謝誇獎。”

終於擦完了藥,宋意用紙包住棉簽,暫時放到一邊,蓋上藥瓶的蓋,問:“離婚協議簽好了嗎?”

風吹過,應朝喉嚨一陣乾澀。

19. 朝意 我們回不去了

“你感冒了?”看宋意抽了張紙巾擦鼻子, 應朝問。

沒有回答剛才那個問題。

宋意道:“你彆岔……”

“看完了會簽。”應朝打斷她,氣息不耐,“我問你, 是不是感冒了。”

宋意點了下頭,“是吧。”

應朝掀開她懷裡的塑料袋,蹙著眉,“那怎麼不一塊把感冒藥買了。”

“家裡有, 我可以回家吃。”宋意說。

應朝從花壇邊起身, 散散漫漫,“那你趕快回家吧, 我走了。”

宋意“嗯”了聲。

男人走了幾步, 聽見人喊他:“應朝。”

應朝回頭, 挑了下眉,“怎麼。”

宋意準備說什麼, 應朝勾著唇,“想跟我約晚飯嗎?”

他走回來,杵到宋意麵前,黑眸盯著她, “不是不可以。”

“我正餓著。”聲音吊兒郎當。

“……”

宋意心裡那句“你彆這麼自戀”到底沒脫口而出, 說道:“你誤會了, 我隻是想提醒一下你, ”

“回去把離……”

“我知道。”他出口, 堵住她的話。

“我知道的宋雨雨, 你要說幾遍。”聲調很懶, 又有點不耐煩。

“走了。”應朝懶洋洋道。

“等下。”

“又怎麼了。”男人勾唇。

宋意將手上的袋子給他,“晚上記得再塗一次。”

應朝鬆鬆一笑,“嗯”。

路上行人不少, 應朝和宋意各分東西,一個人走朝一邊,應朝閒散走到路邊,神色逐漸冷淡,他用鑰匙開了車鎖。

要上車時,回頭,目光投到那纖瘦的背影上。

她自始自終都沒回頭,進了一樓某家餐廳。

突然間,應朝沒了底。

宋意平時軟,脾氣好,可真倔起來,原來這麼難哄。

上了駕駛位,應朝點燃一根煙,靜靜坐在那。

*

王穎下班,是和周悅一塊下的樓,正巧看見應朝回頭看宋意的畫麵。

之後他們看應朝坐在車裡遲遲沒走,在裡麵抽煙。

“就說兩人出問題了吧,不然怎麼不一塊吃飯呢。”王穎道。

周悅道:“彆這麼關心彆人的事了,你孩子等你回家做飯呢。”

王穎被逗笑:“有孩子他外婆在,不需要我做飯。”

周悅道:“怪不得你這麼閒呢,看來蘭par得趕緊給你個大單了。”

“去去去,你每天不損我兩句不行。”

“哪敢啊穎姐。”

“是我該叫你姐吧。”

兩人有說有笑地,各自上了自己的車。

天漸漸黑下來,餐廳燈光明亮,隔著玻璃門窗,看見人吃完,起身要去放盤子,坐在黑色卡宴裡的男人才將煙滅了,發動車。

*

回到雲錦灣時,夜色變深。

應朝跨進家門,瞥見角落放的兩個箱子有些眼熟。

“那是什麼。”他對張嬸問。

“呃……”張嬸好半天才回答,“是,是小意從江景七苑給你寄過來的東西。”

一陣冷寂。

應朝反應很淡,“嗯”了聲,上樓。

這段時間,張嬸看出來應朝周身的氣息低沉又冷,偏他還一副沒所謂的樣子。

一開始,她和家裡其他傭人,都以為隻是宋意在鬨脾氣,但是今天家裡多了這兩箱子,張嬸陷入猶豫。

她想打電話給應北山彙報一聲,可她也了解應朝,素來應朝最不喜歡他們什麼都拿去應北山那裡說。

幾番拿出手機,還是壓下了衝動。

晚飯,應朝坐在餐桌一個人吃的。

慢條斯理吃了幾口菜,應朝目光落到對麵的空椅。

“今天這個獅子頭不錯,你嘗嘗。”女人聲音很柔。

“應朝,我再給你盛一碗湯吧。”

“擦擦,這裡有顆飯粒。”

“哪兒。”

“這。”

“嗯?”

“哎呀,”她起身,來到他麵前,白嫩的指尖拂了下他左上唇。

要收手時,被他一臉壞勁地抓住手,咬住她指尖,攜走了那顆飯粒。

人立馬就臉紅了。

“你乾嘛。”她有點生氣,在他看來更像撒嬌。

“不知道浪費可恥?”他拖著尾音,盯著她看。

他蠻喜歡看她臉紅。

張嬸的腳步聲,打斷應朝的回憶。

“阿朝。”張嬸來到旁邊。

額前的黑發鬆鬆散散,應朝修長勁瘦的手懶握著筷,“張嬸,什麼事兒。”

張嬸看了眼桌上沒動過一個的大閘蟹,說道:“阿朝啊,要不要包點大閘蟹今晚送去江景七苑給小意吃?”

應朝沉默了會,懶洋洋道:“包過去都冷了,她怎麼吃。”

“可以……”

“不用了。”應朝聲落。

張嬸隻能打消了這個想法。

*

宋意回到家,接到譚清圓打來的電話,才知道應朝上了熱搜。

應朝接住小孩的那個畫麵,被路邊的監控拍了下來。

又加上他過於帥氣的外表,和懶淡的氣質,那段采訪和救人的畫麵在網上被不少網友轉載,傍晚七點左右爬上熱搜。

宋意點開他救小孩的視頻反複看了兩遍。

腦海不自禁回想起十歲那年,那個男孩替她擋了一刀的畫麵。

都是很善良的人。

隻不過不是同一個人。

那個男孩如果還活得好好的,現在,或許也成家立業了吧。

宋意走到陽台上,突然很想快點找到那個人。

*

隔天早上,宋意喂完宋小橘下樓。

因為身體不大舒服,這天早上她也沒起很早,而這個點正是高峰期,開車會很堵,便決定戴口罩坐地鐵。

這到律所隻三個站。

走出樓時,看見對麵一輛車格外眼熟。

黑色庫利南,連號車牌。

目光落過去時,駕駛位的人推開門下車。

“宋小姐。”是林濤。

“怎麼了林叔。”宋意看他手裡拿了個淺粉色保溫杯。

那保溫杯是她以前用過的那隻,離開雲錦灣的時候,忘記拿了。

“宋小姐,裡麵是驅寒的熱薑湯,帶去律所喝吧。”林濤怕她拒絕似地,將保溫杯落到旁邊的花壇,快步折了身。

他重新上了車,啟動。

車尾很快開遠。

宋意站在那吹了下早晨微涼的風,將滑下來的包包往上提,還是走了過去,拎走那瓶保溫杯。

到了律所,一直忙碌到有點空閒的時候,給應朝發去一條微信。

【你不用這樣,是我那天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那邊過了會才回:【不用怎樣。】

【薑湯。】

【?】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不是你讓林叔送過來的嗎?】

【宋雨雨,我很忙。】

“……”

他就是不肯承認,宋意懶得跟他說了,準備就此結束對話。

過了會,手機屏幕重新亮起。

應朝:【既然林叔一番好意,你彆不領情,把薑湯喝完。】

應朝:【用的我給你買的那個保溫杯吧?喝完了要還給我。】

應朝:【下午林叔會去收杯子。】

“……”

莫名的,宋意覺得應朝很幼稚。

而且,以前他的話不會這麼多。

現在倒是一下子發了好幾條長句。

“小宋,你來一下我辦公室。”聽見蘭嶽石喊她。

“將雲想那份合同帶上。”

忙碌中,天漸漸黑下來。

宋意今晚和同事王穎約的晚飯。

飯吃到一半,王穎放下筷子,將手機拿起來,上微博點開一個視頻,湊到宋意麵前,“小宋,這個新聞你看過沒呀,就發生在我們律所附近呢,你看這個人,被網友評為“最帥英雄”,我怎麼覺得他好眼熟啊,誒,他是不是——”

“不認識。”宋意道。

如果時間往前倒回,她此刻肯定會自豪地承認她和他的關係。

但最終要曲終人散,王穎又是喜歡問東問西的性格,宋意就脫口而出那三個字。

王穎看了看她,就沒再討論這個話題,說起彆的。

晚飯後,宋意坐地鐵回家。

家門口,看見那輛庫利南停在那。

林叔從後視鏡看見她的身影,從車上下來。

“宋小姐,那個……”

宋意道:“你回去吧,那個保溫杯雖然是應朝給我買的,可我已經用過了,他再拿回去沒什麼意思。”

“我要上去了林叔,你回家吧。”

“宋小姐——”

林叔追上來。

“宋小姐,先生讓我務必拿回那個杯子。”

“……”

宋意不想林濤為難,隻能從包裡將那隻保溫杯拿出來,遞給他。

林濤仿佛真的隻是來拿杯子,拿了杯子後,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看著庫利南消失在夜色裡,宋意上樓前,將風吹下來的碎發刮到耳後,到底還是跟應朝發去幾條信息。

【彆掙紮了,應朝,我們回不去了。】

【希望能好聚好散。】

【你耐心有限,我的耐心也有限。】

*

張嬸發現今晚應朝回來得很晚,身上帶著酒氣,臉色也比以往的黑。

他神色淡淡地上了樓。

幾分鐘後,她衝好一杯蜂蜜水來到房間門口。

應朝沒骨頭似地癱在沙發上,手臂搭著沙發扶手,指尖夾著煙。

他呼出一口白霧,語氣聽不出情緒,“放那吧張嬸。”

張嬸安靜將杯子落下,沒多說什麼,出了屋。

應朝視線投到窗外。

天黑沉沉,月亮隻看見半邊蹤影。

一想到聊天框裡的那句“我們回不去了”,眉骨輕輕地跳。

摁滅煙,應朝進浴室衝澡。

睡前,打開手機的日曆看了眼。

窗戶沒關,窗簾也沒拉,應朝就這麼睡下。

半夜,又做了那個夢。

濃煙滾滾,火焰彌漫,像魔鬼猛烈吞噬。

少年用身體壓著倉門,所有人被擋在裡麵,隔著透明的玻璃罩,他眼底猩紅,“朝哥,快走!”

應朝被夢驚醒。

全身濕透,氣息微喘,鼻翼都是汗。

自從跟宋意結婚後,他沒再做過這個夢。

偏頭望床頭櫃的手機,伸手拿過來,就想給宋意打個電話過去。

視線落到右上角的時間:03:27

想法打消。

低低笑了聲,應朝將手機撂回去。

光線昏暗,借著月光,應朝摸過打火機和煙,點燃。

忍不住想,如果沒有那天。

此刻宋意應該是在他懷裡。

軟軟的,又暖,她抱起來真的很舒服。

白霧呼出,應朝側臉的輪廓在清冷的月亮下顯得有些寂寥。

*

第二天,應朝去法國出差。

一去,便是一周。

要回國那天,林棟等秘書跟應朝彙報完公務,抬腳走過去,對應朝道:“應總,下午德魯奧會舉行一場拍賣會。”

他將手中的畫冊遞過去:“裡麵是這次會拍賣的珠寶,或許能有太太喜歡的。”

林棟能跟在應朝身邊,察言觀色的本領比誰都強,也對應朝十分了解。

他知道應朝是想宋意回到他身邊的。

應朝沒吭聲,沉默接過畫冊。

畫冊裡的珠寶華麗璀璨,風格不一。

應朝翻了翻,在一頁頓住目光。

這頁是條珍珠項鏈,每顆珍珠都圓潤有光澤,白皙無瑕疵,純美乾淨。

看著這條珍珠項鏈,應朝腦海浮現出宋意的樣子。

她皮膚白,這條項鏈很配她。

林棟笑:“應總好眼光,這條珍珠項鏈,是這裡麵起拍價最高的拍品。”

下午,應朝的身影出現在德魯奧拍賣場。

*

飛機落地明城時,是清晨七點。

昨晚這座城市似乎剛下過一場雨,樹葉卷著秋露,薄薄的霧氣遮擋視線。

應朝收到宋方遒的微信。

【明天21號。】

車行駛在高速上,應朝回複:【我知道。】

回完信息,將煙重新咬回嘴上。

高架橋縱橫交錯,像龍蛇環繞。

黑色庫利南在車流中穿梭。

20. 朝意 那個人,不是你

翌日一早, 應朝起來後,給宋方遒發了條信息:【我出發了。】

三個小時後,應朝和宋方遒在檁山公墓見麵。

天空飄著蒙蒙細雨, 應朝和宋方遒都沒打傘,將懷裡抱著的白菊落到碑前。

碑上,照片裡的少年稚氣未脫,約莫十三四的年紀, 左額有條疤, 眼尾稍彎。

“陪阿鬆喝點兒酒。”

兩人在墓碑前坐下,打開一瓶茅台, 倒了三杯。

“朝哥, 遒哥, 這惠城的茅台,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烈,好烈,我爸就是惠城的,可他死前, 都沒沾過茅台。”一群哥們在彆墅裡聚會。

應朝猶記得冷鬆喝第一口茅台時的興奮。

宋方遒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 笑:“你說要是阿鬆還活著, 他現在什麼樣?”

應朝扯了下唇, “鐵定飛行員。”

冷鬆曾經跟他們談過, 他以後想當飛行員。

宋方遒道:“當不了, 阿鬆這有疤, 過不了招飛體檢。”

“激光手術去掉不就完了。”有細小的雨珠掛在應朝睫毛上,他生的一雙桃花眼,此時眼底有淡淡的血絲。

雨漸漸變大, 應朝和宋方遒喝了三分之一的茅台,剩下的都留給了冷鬆。

從山上下來,應朝點了根煙。

雨淅淅瀝瀝,一團白霧從應朝嘴裡吐出。

“聊一下你跟我妹的事?”宋方遒開口。

應朝沒說話。

“喂,”宋方遒喊他。

應朝夾下煙,氣息很淡,“冷楠回國那天,我去接人,在機場碰見了宋意,那天我心情不好,就沒解釋,也沒理她,因為這個,她到現在氣還沒消。”應朝開口。

宋方遒也點了根煙,眺眼看她:“還有這事。”

“嗯。”

“或許也不是因為這個事。”宋方遒道。

應朝看他。

宋方遒呼出口煙,“女人的心思,你猜不透。”

應朝道:“你總不希望我和你妹真離吧。”

“你是她哥,指點指點我?”

宋方遒猶豫了下,忍著沒說,道:“你也跟意意結婚有兩年了,按理說,你不應該比我了解她?”

“她不是個衝動的人。”

“鬨脾氣這種事,不像她。”

“或許,單純是,她覺得,她沒那麼愛你了。”

“……”

“不可能。”應朝冷笑了聲。

許久沒抽,煙頭那點火星子,到底還是被雨淋滅了。

看見下了雨,兩人也不慌不忙地在那走著,兩輛車的司機都從車裡下來,撐開傘。

手機在這時候嗡嗡地振。

應朝掏出電話,看見來電顯示是顧鵑。

應朝接起,“喂,奶奶。”

傳來的聲音,卻是應北山的。

“阿朝,今晚來金毓府一趟。”應北山聲色聽不出什麼異樣。

“怎麼了。”

“讓你過來一趟就過來一趟。”這句話落,應北山掛了電話。

應朝嗤了聲,將手機揣回兜裡。

“老爺子?”宋方遒道。

“估計是知道了你妹要跟我離婚的事。”

林叔恰好跑了過來,黑色的傘遮到頭頂,“先生,你都淋濕了!”

應朝懶懶看他,“你說的?”

林叔微懵的臉色,“不是啊先生。”

應朝神色淡淡,沒再問。

兩人走到車旁時,宋方遒兜裡的手機在振,他摸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便接起。

“意意。”

這聲“意意”,讓正準備上車的應朝稍頓,側過臉。

*

半小時前。

王穎抱著一遝A4紙從蘭嶽石辦公司走出,腳步匆忙來到宋意工位前,“小宋,雲想公司的全部資料都在這了,蘭par說讓你先瀏覽。”

“行。”宋意點頭。

王穎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大好,放這遝資料的力度有些重,不小心碰落了桌角的一隻水杯。

“砰”地一聲,印有英文字母“CY”的米白色玻璃杯摔成碎片。

“小宋,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王穎抱歉道。

盯著那隻杯子,宋意有一刹出神。

“沒事。”她道。

一旁周悅熱心地起身去拿掃帚,“你們小心點啊,彆踩到。”

“多好看的杯子啊,穎姐,你得買一隻賠人家小宋吧。”

“人家小宋這個杯子是定製的,王穎還能買個一樣的嗎?”

“哎呀,這杯子好可惜啊。”

地上的碎片被周悅和王穎清理走。

宋意坐回椅子,抿了抿唇,開始翻閱桌上的那大遝資料。

一開始沒太能集中注意力,腦海閃回一個畫麵。

“這什麼?”應朝回到家,看見茶幾上放了兩個杯子。

嶄新乾淨,一隻米白色,一隻深藍色,上麵都印有“CY”這兩個英文字母。

宋意懷裡抱著橘貓,道:“在網上定製的。”

應朝似乎沒當回事,準備上樓。

宋意道:“等下。”

他停下來。

宋意將橘貓放下,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帶回茶幾邊,“這個深藍色的是你的,你一隻,我一隻。”

“應朝,這是情侶杯。”

應朝扯了下唇。

“猜猜為什麼是這兩個英文字母。”宋意指了下杯上的“CY”。

應朝漫不經心看了看,道:“猜不到。”

宋意道:“朝意啊,你的朝,我的意,首字母。”

她將杯子轉了轉,手指在杯子右下角,“你看,這裡有兩個小人,是我和你。”

“這人還沒字大。”應朝哂了聲。

“有人比字大的設計,可我選來選去,還是覺得這一版最好看。”

這時候應朝的手機在響,他將杯子遞還給宋意,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我拿去房間了。”宋意說。

應朝懶“嗯”了聲,繼續講電話。

畫麵消失。

宋意瞥了眼空掉的角落。

那隻杯子,她這段時間沒再用過,又不想扔掉,就留它放在那。

今天好像有了一個結局。

宋意低頭下,繼續瀏覽資料。

很快心無旁騖,將資料看了三分之一。

手機忽嗡嗡地振。

宋意看了眼來電顯示,遲疑了一會,才接起電話。

“爸。”

宋道成道:“雨雨,今天晚上來霖心公館一趟。”

“怎麼了爸。”

宋道成:“就是想和你吃頓飯。”

“好,今晚見。”宋意道。

“嗯,我掛了雨雨。”

“爸,再見。”

宋道成沒事一般不會讓她去家裡吃飯,宋意想了想,給宋方遒打去一個電話。

“意意。”那邊很快接起。

“哥,剛才爸突然打電話給我,讓我今晚回霖心公館跟他吃頓飯,”宋意說:“多半是,他知道我想跟應朝離婚的事了。”

宋方遒道:“很有可能。”

“那你今晚跟我一塊吧。”宋意道。

宋方遒很爽快,“嗯”。

*

見對方掛了電話,應朝沒問什麼,鑽進車。

林叔先一步啟動車。

不久後,宋方遒的車追了上來,兩輛車並肩。

應朝側過臉,額前的黑色濕潤,麵部神色冷淡,他重新點了支煙。

宋方遒道:“我妹也被叫了家長。”

“今晚我會陪她一塊回霖心公館。”

應朝反應不大,他懶洋洋撣撣煙灰,聲淺:“知道了”。

車逐漸開到前麵,宋方遒的白色賓利落在後麵。

*

傍晚六點,雨還在下,地麵潮濕,烏雲遮天蔽日。

金毓府有好幾戶亮起燈。

應北山望著落地窗外的雨,沉聲:“人家七年才癢,你們結婚才兩年,就癢了?”

“如果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小意的事,跟她好好道歉。”

應朝沉默坐在那,半晌不言。

應朝奶奶笑,“哎呀,你這麼嚴肅做什麼啊,阿朝和小意都還年輕,年輕人鬨鬨彆扭,多正常的事,你彆摻合了。”

應北山收了收脾氣,道:“吃飯吧,小意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倒不擔心她真的會跟阿朝離婚,我就怕啊,阿朝辜負人家小意。”

小意有多喜歡阿朝,他們這些長輩都看在眼裡。

三個人挪到了飯桌,應朝奶奶給應朝夾了筷菜,道:“小意多乖巧的人兒啊,你要好好哄哄人家知道嗎。”

應朝眼底斂著什麼情緒,懶“嗯”了聲。

另一邊,霖心公館。

宋意本來準備自己開車來的,但是還沒下班,接到宋道成司機的電話。

她這一趟,是家裡司機送過來。

宋方遒晚五分鐘到。

宋道成看見他來湊熱鬨,眉頭蹙起,“你來做什麼,我喊你了?”

宋意從沙發起身,“哥,你怎麼也來了。”

宋方遒在玄關處換鞋,道:“這不是想來陪爸吃頓飯?沒想到你也在。”

“爸好像不太歡迎我。”

宋意摳摳咖啡杯的杯沿,心想他哥演技比她好太多了。

宋道成沒再說什麼,讓人進屋。

兄妹兩同一個爹媽生,五官眉眼相似,燈光下,皮膚都極白,隻不過宋意白中透粉,而宋方遒偏冷白,氣質疏沉,看著不易讓人接近。

飯吃到一半,宋方遒問出聲:“雨雨,你想跟應朝離婚?”

宋意似乎早就做好了被問的準備,幾乎沒有猶豫,回:“嗯”。

聽見筷子落碗的聲音,上首席位的男人目光投了過來,“告訴爸爸,為什麼。”

宋意將嘴裡的土豆吃完,道:“我發現我和應朝的婚姻沒有愛情。”

“愛情?”

宋道成淡淡笑了一聲,“雨雨,不方便告訴爸爸真實原因?”

“應朝在外麵有人了?”他問的直接。

“不是。”宋意回想起那天應朝和冷楠從機場走出來。

可即便這個畫麵,到現在也忘不了,但她沒懷疑過什麼,相處兩年下來,應朝倒不會是那種家裡一個,外麵一堆的男人。

宋方遒道:“那你在鬨什麼。”

“鬨?”宋意道:“父親,我沒鬨。”

宋方遒乾咳了一聲,將酒杯落下,“爸,我覺得今天這鱸魚做得挺入味,怎麼也沒看你嘗嘗?快嘗嘗啊。”

宋道成瞪過來,“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宋方遒道:“我知道,這鱸魚是真的挺好吃。”

“宋方遒。”宋道成沉聲。

宋方遒不說話了,招手讓傭人過來倒酒。

宋道成抬著目光,等傭人倒完酒走遠,拿回筷子,放平些語氣,“雨雨,有什麼不順心的,找應朝好好聊聊,彆拿離婚當玩笑。”

宋意道:“爸,我是認真的。”

“我真要跟應朝離婚。”

宋方遒看著她,沉默半晌,道:“爸不會同意你離婚。”

宋意反應平靜,“我不需要爸同意,我已經成年了,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精神狀態也正常,要不要離婚,我自己說了算。”

“雨雨!”

宋意雖然在北方長大,但外形氣質還是南方姑娘的味道,向來也不會在宋道成麵前如此說話,宋道成氣息變得冷沉。

包括宋方遒,也沒想到宋意沒有拐彎抹角,如此坦白直接。

“爸,我知道這頓飯,您是來勸說我的,正好,也借這頓飯,跟您說明白,我跟應朝離婚,不是胡鬨,也不是衝動,我想得很清楚,我跟他單純是因為性格不合適,不適合繼續做夫妻,所以選擇離婚,希望爸爸,能支持我的決定。”

“我說了,我不會支持。”宋道成聲薄。

“那就很遺憾了,不過,我還是會離婚的。”

“雨雨……”

“還是說,在父親看來,女兒的終生大事,後半生幸福,沒有那些冰冷冷的利益來得重要?”沒有一刻,宋意的聲音如此冷靜,且溫度低。

聲落,餐廳寂靜。

*

宋意這段時間,睡得都很踏實,除了這一晚。

忤逆宋道成,絕不是她的本意。

她也想這場聯姻繼續正常地走下去,不想家族利益受到損害,可她骨子裡不想妥協。

失眠到後半夜都沒睡著,宋意摘下眼罩,從床上起來,去樓下抱宋小橘。

一身肥肉的橘貓睡得正香,夢見自己突然飛了起來。

“宋小橘,怎麼感覺你胡須長長了。”宋意將宋小橘放到枕邊,輕撫了下它的白色胡須。

橘貓眯瞪瞪地睜了下眼,耳朵抖了抖,眼皮耷拉回去,繼續盹盹。

宋意闔上眸,不久後總算睡著。

第二天醒來,剛到樓下車庫,收到應朝發的信息。

確切地說是回複。

上一條,她昨晚發的:【明天下午我會去君誠總部找你,這一次,你如果再找借口,我們走法律途徑離婚吧。】

應朝:【周六我生日,你來嗎?】

似乎料到她要說什麼,他道:【我請了你哥,還有商湛他們,一堆人,你也來。】

【陪我過完這個生日,離婚協議,我簽。】

宋意回複:【好。】

將手機落到儀表台上,啟動車。

*

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周六這天,終於出了大太陽,晴空萬裡。

宋意下班後,徑直開往雲錦灣。

應朝的生日party今晚在雲錦灣彆墅開。

彆墅的黑色大鐵門是敞開著的,門衛看見她的車,將車庫的門打開。

車庫裡停了許多輛車,宋意沒注意看,鎖好車,拿上包進電梯。

電梯通往彆墅的客廳。

不久後,門打開,宋意往外走。

她發現燈都關了,一片漆黑,空氣安靜。

在她產生“是不是應朝換地方開party了”這個想法時,正前方一個幕布亮起,在播放相片。

她和應朝的合照。

一張又一張,從他們還是小團子的時候,到高中,再到大學,一直到他們結婚。

她身穿白色婚紗,被應朝背在背上,笑容燦爛,白色紗網柔軟地垂下來。

應朝樣貌英俊,劍眉星目,神色痞冷又淡,總是一副散漫的樣子,唇角扯著淺淺的弧度。

他身穿精致優雅的黑色西裝,和她一起看著鏡頭。

那會應朝剛接手君誠,忙得腳不沾地,結婚也時抽時間結的,她原本還想拍兩套婚紗照,因為應朝沒時間,最後也隻拍了這套。

好像有十二張。

背景音樂,是《雨的印記》。

舒緩輕柔,含蓄細膩。

應朝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身後,從後麵抱住她。

“宋雨雨。”他輕聲喊她。

宋意愣了下。

後知後覺,她被欺騙了。

根本沒有什麼派對,車庫裡那些車,都是應朝自己的,外來的車,好像沒有一輛。

他隻請了她一個人。

“應朝,你這是做什麼。”宋意突然不明白應朝的心思。

她想掙脫開他的擁抱,被他扯回去,“讓我抱一會兒行不行?”

宋意沒吭聲,但沒再動。

應朝在她臉上親了親,忽覺脖子一涼,他好像將什麼東西戴到她脖子上。

低頭去看,是條珍珠項鏈。

他聲音很渾濁,“好配你。”

宋意抿了下唇。

應朝捏她下巴,頭壓下來好像想親她,宋意抵住他,“應朝。”

應朝卻還是不管不顧地吻住了她,親著不放。

宋意隻能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打完了,氣息微微地喘。

她以為應朝會生氣,但他沒有,隻是在那立了好一會,又杵回她麵前。

“我跟冷楠真的隻有朋友,你要怎麼才相信?”他聲音沙啞。

“約冷楠過來跟你見一麵?”

宋意沒說話。

“行,我現在打電話給她。”

“不用了。”宋意道:“我不需要你解釋了。”

“應朝,我說了,我們不合適,還是離婚吧。”

“希望你說話算話,我來參加你的生日party,你就把離婚協議……”

“沒有什麼party。”應朝打斷她,黑眸沉沉,抓住她薄薄的雙肩,“宋雨雨,我不會跟你離婚。”

“那就法院見。”

應朝唇繃直。

似乎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宋意偏過臉,“我也不想這樣,是你……”

應朝湊近她,捏她的下巴,“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哥哥?跟我離婚,你舍得?”

他低低地笑,哄著她,“哥哥錯了,行不行。”

“以後再也不會那樣了。”

“我喜歡你,那你喜歡我嗎?”宋意突然問。

應朝道:“喜歡啊。”

宋意半晌不說話。

應朝忽把上衣脫了,樣子又痞又混,他抓住宋意的手,摸到自己胸膛,“你不是最喜歡我這條疤嗎?”聲音很啞,“今晚,你重新摸摸它好不好。”

宋意一顫,緊盯著那條疤。

指尖跟著微抖,好一會,她道:“應朝,對不起。”

應朝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說對不起。

宋意道:“我認錯人了。”

“那個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