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煉鐵是低溫冶煉,而生鐵則需要提高溫度,令其在高爐中冶煉,煉出液態的鐵。但受各種條件限製,諸縈覺得一時半會內,應當很難煉出灰鑄鐵,大抵隻能冶煉出白口鐵。否則的話,依照灰鑄鐵耐磨的特性,十分適合打造成農具。
等到他們冶煉生鐵的技術成熟之後,說不定還能有人練出熟鐵,再進一步滲碳煉鋼。
諸縈對於古人的聰明從不質疑,即便是沒有她,約莫在上百年,甚至幾十年後,也有人能琢磨出冶煉生鐵的方法,並不斷改進。諸縈如今的所作所為,隻是希望快點普及鐵的需求,這樣她才能將曲轅犁造出來,還有一些適宜耕種的農具。
等到這一切都完成之後,諸縈便可以安心去尋一些許多年後才能出現的食物,比如番薯玉米等。
尤其是番薯,便於成活,有它在,就能使很多人不至於餓死。
等桓珩到諸縈麵前之後,諸縈將早已畫好的草圖,以及冶煉的流程,所需要的注意的事宜,悉數和桓珩說清楚了。
桓珩望著手中的草圖,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驚訝與喜意。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些東西,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假若真如神女所說,這是能夠將鐵冶煉成液態,可放入模具中鑄造的辦法,那麼衛國,必定會強盛起來。
況且,如今他與桯儼商議的變法也初具形態。內有變法使衛國富庶,斬除舊貴的盤根錯節與腐朽,又有鐵推進農耕,亦可用於兵器之中,衛國必定會是一個嶄新的衛國,又何愁不能在諸侯國間脫穎而出,甚於陳國。
他手中的著短短幾張紙,又何止是重逾千斤,它承載的是一個國家的興盛與崛起。
難得看到桓珩露出了一些異色,若換作平時,諸縈定然會調侃兩句,但今日卻一點心思也沒有,她淺淺的笑了笑,便揮手令桓珩退下了。
諸縈一個人深深的吸了口氣,目光淡漠的坐在摘星台的九重樓閣之上,遙望整個郢城,甚至更遠。
她沒有笑也沒有哭,就那樣靜靜的坐著,漸移的日頭將諸縈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神高居於神座之上,當她漸漸明白了其間的含義,不可避免的有了糾結,即便她不表露出來,但在九重樓閣之上的人,注定孤寂。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諸縈她,也要做這樣的人嗎?
不是因為疲懶,也不是因為自私,而是為了讓他們真正的發展下去,在找到糧食種子以後,諸縈便不準備再太過明顯的插手這些事。
隨著日頭的漸漸消失,夕陽的餘暉照耀在諸縈的身上,她陷入深深的糾結與內疚。她不是真正的神女,在穿越來之前,她也僅僅是個普通人。她很難真的無情,真的把這些人視作芻狗。因為無數人的喪命,所以人們找到能治愈疫病的草藥,人們開始大興醫術。
聽起來不過是寥寥數字,但背後代表著多少人無辜喪命,多少人的悲歡離合、生離死彆。
諸縈她,也很迷茫。
而隨著夜幕的降臨,廉軾也趕到了方蒺部落,從阮延君的隨從口中知曉那女子是在何處擄掠來得之後,便不難打探到她究竟是哪一個部落的人。
廉軾帶著親衛停在方蒺部落前,並沒有擅自闖入,而是讓守在部落前的勇士進去稟報。
他不是阮延君那樣沒腦子的廢物,反而深知安撫這些部族,對陳國意味著什麼。所以,縱使廉軾看起來仍舊嚴肅,但他的言行舉止,皆是符合禮節的。
當廉軾被請進部落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待阮延君向首領柏以及彩致歉,並命人將他準備好的歉儀送上。
這些蠻族的生產技術底下,傍山而居,若說草藥糧食這些,他們自然是有的,但若是鍛造好的鐵器與青銅禮器,他們卻缺得很。但用青銅器來祭祀神靈,卻是一種普遍的認知,不管是中原自詡正統的諸侯國,還是這些居於山林之中的蠻族。
他們對神靈都是一樣的虔誠。
這些禮,不能說多麼厚重,但的確是有心了,可以說是投其所好。
而且廉軾在對上首領柏的時候,儘管方蒺部落才不過數千人,甚至廉軾這個都尉,手底下就有五千的將士,但廉軾絲毫不顯得驕矜,也沒有居高臨下的傲氣。他就如同正常拜見一位地位崇高的人那樣,甚至對首領柏垂首拱了拱手。
完全不失禮節。
對上這樣的廉軾,即便是心中有氣的首領柏,一時間也找不出發火的由頭。至少廉軾沒有得罪他方蒺部落,就算是為難也不應該為難廉軾。
但首領柏仍舊是有氣,他語氣不甚好的道:“怎麼?陳人搶了人之後,還欲至方蒺部落耀武揚威不成?”
廉軾展現了與治軍時截然不同的寬容,絲毫沒有動怒,反而微微一笑,語氣和善,“不敢,廉軾此番前來,是代阮延君向首領您致歉的。”
“哼。”首領柏卻不吃他這一套,麵色仍舊難看,“爾等陳人莫不是以為方蒺部落的女兒如此好欺,區區一句致歉,就能一筆勾銷吧。”
首領柏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如若不是池瑤女神,我的女兒彩,恐怕不能平安回來吧。”
聽到首領柏的話,廉軾的目光有一瞬間微凝,但很快就隨著掀開的眼皮恢複如常,“此事的確是吾陳國的阮延君之錯,但池瑤神女也已懲戒了阮延君,使其至今昏睡不醒。”
廉軾關注著首領柏的神色,見他有一瞬的茫然,隨後就是欣喜,隻聽首領柏興奮的說,“這是池瑤女神降下的懲罰!”
廉軾大抵就猜到這應該不是方蒺部落的人向神靈祈求的,但這些蠻族最喜歡淫祀,亦不知所謂的池瑤女神,究竟是何來曆。
他繼續試探道:“敢問首領,可有何法能令阮延君醒來,廉軾定然令其親自前來賠罪。”
首領柏睨了廉軾一眼,冷笑一聲,話裡似乎是遺憾,但神情中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恐怕要令都尉失望了,池瑤神女降下的懲罰,方蒺不過區區小部落,如何能有解法。
都尉回去,還是虔誠向池瑤女神祈禱為好。”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廉軾知道是不能從方蒺部落帶回治愈阮延君法子了。但好歹知道究竟是哪一位神靈所為,也算有個交代。
廉軾又何首領柏打了會兒交道,就準備帶著親衛回去,他擔憂自己若是出來太久,容易橫生枝節。不知為何,在這裡待得越久,他心間越是不安。
而且方蒺此地,不愧在山林之間,日頭不過初初落下,就已經隱有寒意。
廉軾帶著親衛從方蒺部落回到營中,並著人將附近所有有名的大巫都請回來,人多了總有供奉池瑤女神,並與之相通的大巫。
比起廉軾營中的火急火燎,諸縈這裡便顯得安靜了不少。
她的四周已然漆黑,因為諸縈的心緒不佳,所以沒有讓小紙人點燃燈火,而是獨自仰望明明滅滅的星空。
天地何其廣闊,她也不過是一粒砂爍罷了。
在無止境的安靜中,諸縈緩緩的抬起了頭,映入她眼簾的是一顆極為明亮的星子。
她長歎一口氣,垂下眸來,望見的卻是郢城的萬家燈火,比起後世,這些燈火著實微弱,但在朦朧中卻又透露著昏黃的煙火氣。
諸縈望著這一切,慢慢做了個決定。
她的確不應該橫加乾預,但若是同樣為凡人的人乾預呢?
諸縈摒棄自己一整日的猶豫,目光愈發堅定,她可以做推波助瀾的那個人。在冥冥中,指引著人們前進。
想清楚這一切的諸縈,在腦海間浮起地圖,找尋著一個人,而後,施動技能,瞬移到那人的麵前。
作者有話說:
其實不管是現在的馬甲號,還是陳國的那些人,甚至是子硯,都是後麵一個很大的伏筆(算伏筆咩,反正就是很大的鋪墊),後麵會有一個大劇情,需要前麵很多很多的鋪墊才可以。
而且諸縈縈也需要不斷成長,即便是假扮神女人設,她的心誌也需要真的能擔當起這個身份的。
_(:з”∠)_怎麼越說越沉重了,但其實這是個爽文,而且作者咕是個親媽,絕對絕對不會虐女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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