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轉身後,她又回望了一眼正麵色嚴謹的和桯儼交談的桓珩,在昏黃的燈光下,愈發顯得他目光清正、麵冠如玉。
她僅僅是看了一眼,而後就收回目光,真的離開了營帳。
諸縈沒有繼續在這裡耽擱下去,而是回了摘星台。
她坐在案幾前,翻閱起之前寫的厚厚一遝的紙,上麵寫滿了這個時代所沒有的東西,以及她做出的計劃,如何實施,如何一步一步改善民生。
迄今為止,她差不多已經將最重要的幾樣做出來了。
白紙、鐵器做的農具、棉花。
紙的出現,可以使典籍更易於傳播,竹簡所占的地方,耗費的功夫太多了,很容易使典籍缺失不全。而白紙裝訂成冊之後,至少不需要滿屋的竹簡。
而最重要的是,諸縈已經在命匠人做活字印刷術所需的模具。
如若桓珩的變法能成,在衛國的貴族權勢定然遭到打擊,則能扶持一些微末落敗的士人,令他們分走貴族的權勢,降低權貴的影響。
最重要的是,趁這個這個時機設立私塾,有教無類,活字印刷術可以降低書籍的成本,不會如天書一般高昂,可令庶民亦能識字,隻有這樣,才能真正打破貴族壟斷的局麵。
否則,即便是一時打擊了他們,所謂的閔氏、文氏,日後也會有王氏、李氏等等的新貴族出現。
甚至在數百年後,形成一個叫門閥的怪物。
因為庶民若是不能識字,那麼能助君主處理政事的,便隻能是這些貴族子弟,縱能一時打壓,卻總免不了倚仗。天下如此之大,總不能令國君一人處理諸事。
而在諸縈看來,最重要的是,若是庶民不能識字,他們就永遠地位卑下,認為識字者天生為貴人,而他們自己就卑賤,貴人則可以肆意打殺欺辱他們。
對於諸縈來說,這樣蒙昧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
而除了識字,就是耕種。
諸縈已經將鐵器的鑄造法子告訴了桓珩,桓珩亦將鑄造的爐子都搭建得差不多,雖然如今冶煉的都是兵器,但也做過了農具,並且呈上來給諸縈看過,的確做得不錯。
在諸縈看來,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有了嶄新農具,用曲轅犁也能省力許多,效率會更高。
諸縈也對桓珩的變法略知一二,其中最能引得諸縈注意的便是改井田製,即便是庶民也能有私田,繳納賦稅。
而棉花種植容易,比養蠶織綢要來得簡易許多,最重要的是,可以保暖,能度過冬日的嚴寒。
對於庶民而言,不過就是溫飽二字。
而諸縈已經將這些安排的差不多了。
等到桓珩變法成功,她也能放心去其他地方尋找其他的種子。比如番薯和玉米,甚至還有那些數百年後才能流傳回來的其他作物。
既然這個時代和諸縈在現代時,在史書上見過的時代頗為相似,那麼定然也有西域,以及海外,有其他的陸地。
其實諸縈還有許多的東西未曾拿出來,像提煉糖、鹽,甚至還有瓷器,但是在諸縈看來,雖然這些東西看起來也是不可或缺,但實際上並沒有溫飽來得重要。
還是等曲轅犁這些農具能被較為普及的鑄造,棉布也能傳播較廣以後,她再做這些。
而紡織棉布,諸縈記得就需要許多的女子。若能有大規模的工坊,請來這些女子,而紡織的工坊又能大範圍開設的話,定然能讓這個時代本就不低的女子地位再被擢起。
比起虛無縹緲的口號,甚至諸縈這樣活生生的神女,能握在手中的錢幣,才是真正的話語權。
等天下人都習慣了女子日漸提升的地位,庶民們又能入學堂識字,諸縈再漸漸使女子們也能讀書,那麼女子入宮為官,變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正如同溫水煮青蛙,比起貿然令庶民中的女子識字念書,再征召入宮為官,諸縈覺得還是緩緩的來更為妥帖,且還有對庶民們的改革,兩相比較起來,似乎也不顯得那麼起眼,受到的阻力也會相對小一點。
不過,如今不能被征召入宮的應當是出生平凡,諸如庶民家中的女子,若是從貴族出身的女子征召起,應當沒有問題。
時人風氣較為開放,貴族女子的悍勇甚至可以不輸男兒。諸縈並不準備令她們一開始就身居要職,倒不如先在宮中掌管典籍,而這些也有先例。
不同的是,諸縈會明確她們的品階與職責。
諸縈突然靈光一閃,她握著筆的手微頓,思索起了在王宮中興辦女學,會否能更快的選出一些心性更為果決,適宜為官,托付重擔的女子。
而她一開始,並不需要將這些言明。
隻模淩兩可的,先選出各貴族中才德出眾的女子,征召她們入宮,說是掌管宮中典籍。
而後再命衛國中,未嫁的勳貴及宗室女子入宮,由這些先被諸縈教導過,且執掌過權利了女官為她們授業。
這些貴族女子本就地位不低,在見識過手握權柄是何模樣之後,還會甘於被父兄聯姻,一生皆被掌握在他人手中嗎?
她們一定會生出野心,諸縈不怕她們有野心,就怕她們太過逆來順受。
幸而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女德女戒,否則諸縈若想要令女子的地位提升,恐怕會愈加困難。
而諸縈也不怕那些貴族不應,不僅是因為諸縈的神女身份,最重要的是,桓珩即將變法,若變法能成,貴族們的勢力會受到嚴重的打擊,他們會害怕女子同他們爭強權利,卻不會放過在宗族日漸衰微時,可以用女兒來奪取榮耀的機會。
對於桓珩而言,變法可圖強,對諸縈而言,變法同樣是她改變階級,令女子地位提升的大好機會。
若是女子能有學識,可做官,那麼她們的地位輕易就不會受到動搖,如果諸縈真的能活很久,即便日後不再出世,她也可以推波助瀾,扶持幾位女子為君王。
或許這樣,哪怕過去千年,所謂的裹腳,所謂的女德,也不會再出現,不能再禁錮女子的思想,像沉甸甸的大山壓迫著她們。
念及這樣的光景,諸縈方才白白奔波了一趟的勞累頓消,反而一下子精神起來,也不願去睡覺,而是在案幾之前繼續塗寫。
若是想要興辦女學,即便是對於貴女們而言,也不是空口白牙,隨意說上一句便夠的。
諸如她們應該學什麼,或許不必寫的十分詳儘,但有些卻勢必是要有的。還有,入學應該依靠什麼分辨她們的文采學識。哪怕身為公卿之女,也並非是人人都能識字。依照她們學識才能的不同,分出不同的學堂。
而這些都並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諸縈寫了許久,才有些疲累的停了筆。
她望著明滅的燭火,不禁想起了桓爾螢,算算時日,她也該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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