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差不多戌時,宋窈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又被人重新搖醒了。她睜開眼睛隻瞥了一眼便又翻過身去了,崔顏便哄著她該起來吃晚膳了。宋窈將腦袋埋進被子裡不想起來,崔顏忍不住發笑,最後乾脆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了起來,進了花廳後總算清醒了。
宋窈接過濕帕擦了把臉,總覺得今天的男主體貼得過分。等崔顏將她牽到位置上坐好,宋窈這才看見花廳桌上竟然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這人笑著坐在她旁邊。
“今日是你生辰,我也不知該送你什麼好?因此便讓廚娘臨時教了我幾道廚藝,想給窈娘慶生,也好叫你嘗嘗我的手藝。”
宋窈愣了一瞬,有些驚訝的瞧著這滿滿一桌子的飯菜,心中難免有些不太敢相信。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自然,窈娘不信麼?那不防嘗兩口便知道了,為夫從小腦子挺好使,不管做什麼,學什麼都能很快融會貫通且舉一反三,方
才廚娘還誇為夫很是賢惠,持家有道。”
宋窈聽到賢惠一詞便忍不住笑了。
崔顏便也忍不住笑了,搖頭看她,“窈娘不要笑,為夫說的可都是真的。何況為了今日生辰,為夫私下裡提前準備了大半個月,就是想讓窈娘今日見識一番。夫人多少給些麵子,稍微嘗兩口好不好?”
這人說著便夾了一筷子的魚肉,十分細致的剔除了魚刺,這才遞到了她嘴邊。
宋窈低頭咬了,味道居然還不錯,雖然這賣相實在一般。宋窈抿唇眨眼笑了。
崔顏便也跟著笑,黑眸裡映著四周搖曳的燭火,眸色寵溺而不自覺。
四周的下人早已屏退出去了,所以這一頓晚膳完全是由崔顏貼心伺候的。一直到吃完飯,漱了口,這人還不肯結束。硬是拉著她去後院的小花園裡去逛了幾圈,最後這人還說要去新修的南山湖心亭裡賞月。
於是宋窈又被這人拽去了湖心亭,她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好吧,今晚的月色實在一般,半輪明月含羞帶怯掩在朦朧的薄霧之後,這樣的月亮賞起來也算唯美。
宋窈止不住的犯困,白天走了一整天的路,到這會兒了實在沒什麼精力了。她靠在圍欄上就開始打瞌睡,剛開始還能聽到身旁的男人時不時地說句話,她偶爾會點頭應上幾聲,隨著時間過去,聲音也變得模糊了。
一直到最後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宋窈這才感覺有人將自己攬進了懷裡,腦袋靠在對方的肩膀上,宋窈稍微清醒了一瞬。
她感覺到身旁這人忽然側頭在她眼皮處輕輕吻了下,又蹭了蹭她的鼻尖,二人彼此呼吸交融,宋窈能明顯感覺到這人的氣息在慢慢放緩。
他喊了聲她的名字,“窈娘……”
“……嗯?”
宋窈聽到他的聲音。這人語氣裡明明是含著笑意的,但當她略微抬起頭時,便看到那雙微微泛著濕紅霧氣的眼眸,他偏過頭低聲說著話,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窈娘,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便是在成婚當晚撇下你一人去了旁的女子那裡。我如今……總有一種似有若無的錯覺,倘若我當初再堅定一些,你是不是也會給我一個機會?但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我知曉你喜歡的人
不是我……那個書生,從身份上來說雖是我的弟弟,但卻實在令人討厭的很……不過,他也還算老實,天生長了一副受氣包模樣,日後就算你與他吵架了,他也絕對欺負不了你的。”
“我知道你一直以來想要的是什麼,所以……這次,我準備好了。”說到這裡,崔顏停頓了許久,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艱澀,沉默良久,終於從懷中拿出了一份放妻書。
“爹娘那邊的事情我會全部解決好,你不用擔心,崔逸的來曆我已經全部調查清楚了。他雖在匪窩長大,卻有赤子之心。當年剿匪之事便是他一手促成,不過那批山匪並未完全剿殺,留下的後患我日後會替你們解決……”
他越說越嘮叨,那份放妻書被他緊緊攥在手心不舍得放開,懷中人也越摟越緊。他低著頭,下巴輕輕蹭著宋窈的額頭,眼淚再也壓抑不住,直接滴落到了宋窈的額頭上。
“窈娘,怎麼辦?我、我……還是舍不得放你走,可……又不得不如此。比起你在崔府鬱鬱寡歡,我更想看你在山野中肆意歡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窈娘,為什麼你不能愛我,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就不能多愛我一點一點嗎?
如果有來生就好了。
若真有下輩子,為夫定要比所有人都先遇見你,會早早的將你擁進懷中。不管什麼書生匪類,也不管什麼外室,為夫一定不會再這樣輕易放手,旁人若是敢來染指,我一定不會再心慈手軟……
話說到最後,宋窈的手指被那滴落下的眼淚燙得不自覺瑟縮了下,崔顏卻萬分艱難地將那一紙放妻書放到了她的手心。
宋窈看了眼手上的信紙,邊角沾上了些許淚痕,字跡都有些模糊了。
願與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巧逞窈窕之姿,另選良人之主。
顏欠娘子兩聲歉意,一聲歉是成婚當日獨自離開,二聲歉是脅迫娘子強行洞房之事。顏亦欠娘子一句,吾心悅你。
此一彆後,惟願娘子千秋萬歲。
日後歲月靜好,餘生儘是歡喜。
…………
那日夜裡,崔顏將書生叫進書房與他談論了很久,二人談的是有關書生竊詩投名一事。崔顏冷靜地說,身為男子,倘若連這等小小陷害之事都無法徹底解決的話,那他又怎麼可能放心將
窈娘交付到他手上。
所以書生這次要憑著自身能力做給他看,即便他是文弱書生,也有足夠自保的能力,且麵對陷害他有能力全身而退。
書生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找著了突破口。
他這段時日不僅沒有離開京城,反倒一直在書院、長風樓,以及陳文先經常出沒的地方頻繁出入。對於四周學子的鄙夷、辱罵,書生則是毫不介意。唯有一事他始終沒有放棄,就是不斷隔應陳文先。
竊詩之人不管表麵偽裝得多麼正義凜然,本質仍然心虛,三番兩次與書生對上,原本不太在意的陳文先也終於失了理智,尤其時不時麵對同窗投來的異樣眼光,陳文先總覺得書生肯定在背後說了些什麼。
之後陳文先終於找著了機會,再次施壓不斷逼迫書生趁早離開京城,免得他手下不留情。結果這回書生不僅回應了,反還要找他要一千兩銀子徹底買斷此事。
書生說三百兩買詩錢太少了,這三首詩不僅助他得人賞識,還促使他聲名漸傳,這等好事怎麼可能隻值三百兩銀子?
非得要整一千兩銀才足夠!書生還說隻要他給了這一千兩,往後他便離開京城歸鄉,再不出來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