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9714 字 8個月前

“……那奴婢估摸著,是很難找到人了。”阿葉頓時一臉同情。她家殿下文韜武略無一不通,唯有琴棋書畫方麵不開竅,這其中畫藝最差,偏偏她本人還察覺不到。

就單論這副畫像,她很難想象有人眼睛能比眉毛還長、兩片嘴唇比廚房曬的臘腸還厚。

“秦管事,您打算怎麼辦啊?”阿葉又問。

秦婉收好畫像:“殿下的吩咐,自然要儘心。”

阿葉肅然起敬。

“傅大人遲遲不歸,殿下想來心煩得厲害,你這幾日多陪陪她,沒事多勸她出門走走。”秦婉叮囑。

阿葉當即答應,也照做了,隻可惜不論她怎麼勸,馮樂真都沒有出門的意思,整日悶在房中發呆,偶爾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冷得嚇人。

她看得心驚,好幾次都想讓府中大夫過來給殿下瞧瞧,彆是沾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當然,她也隻是想想,萬萬是不敢自作主張的,每次看到殿下不對勁,都隻能暗暗祈禱傅大人趕緊回來。

或許是她的祈禱有用,三日後的傍晚,傅知弦便回到了京都。

“傅大人半個時辰前便到家了,想來要不了多久,便會趕來長公主府,奴婢這就為殿下梳妝,等傅大人一同用晚膳如何?”阿葉興致勃勃。

馮樂真專心插花:“等什麼等,這便傳膳,本宮餓了。”

阿葉一愣:“不等傅大人?”

“他要同人飲酒作樂,還是彆等了。”馮樂真將最後一枝百合插進花瓶,拍拍手頗為滿意。

阿葉正要說話,秦婉便進來了:“殿下,傅大人遣人來報,方才來長公主府的路上遇到了華家二少爺,對方非要請他喝酒,他不好推脫,這會兒已經去倚醉樓了,請殿下不必等他用膳,他會儘早過來。”

阿葉震驚地看向馮樂真。

馮樂真一臉淡定:“知道了。”

秦婉稟告完便退下了,阿葉還是難掩震驚:“殿下如何猜到傅大人會遇上華家二少?”

“本宮無所不知。”馮樂真挑眉,心想已經發生過的事,她還能忘了不成。

阿葉頓時一臉崇敬。

月上枝頭,夜色漸深,繁華的京都街頭仍是一片熱鬨。燈火通明間,倚醉樓的台子上演起雜耍,時不時引來一片叫好聲。

二樓最深處的廂房門窗緊閉,一個小廝端著茶點正要進去,卻被掌櫃攔住:“這裡頭可都是貴客,輪得到你去現眼嗎!”

說罷,他便親自去送了,被罵的小廝很是鬱悶,拉過另一個小廝問:“都是些什麼貴客,也值得掌櫃如此重視。”

“華家知道嗎?當今聖上的母家,裡頭做東的那位,便是華家大房的二公子華舒,當今聖上的親表弟,宴請的是恒康長公主的未婚夫,傅知弦傅大人!”

小廝聽得咋舌,直呼惹不起惹不起。

廂房內,胡域來的美人輕紗遮麵,正熱烈地扭動細腰,可惜正對著的人已經爛醉,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無心欣賞眼前美景。

還未到子時,眾人便已經酒意上頭,華舒胡亂推了一下旁邊醉酒的人,玩笑問道:“不知這幾位的風姿比之長公主殿下,如何啊?”

趴著的人沒有應聲,倒是旁邊人一陣哄鬨,紛紛表示長公主殿下傾國傾城,如何是幾個舞姬能比。也是酒勁頂著,否則他們哪敢順著華舒的話調侃。

華舒輕嗤一聲,又伸手推了推傅知弦:“傅大人,問你呢。”

“……嗯?”傅知弦勉強坐起身,醉眼朦朧地看向領舞的舞姬。

舞姬還沒進來時,這位傅大人便已經醉倒在桌上,跳了這麼久的舞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容貌,結果一對上他隱約有波光流動的眼眸便失了神,一連錯了幾個動作。

“不愧是咱們傅大人,什麼都不做都能將女人迷得暈頭轉向,也難怪長公主殿下如此死心塌地。”又有人玩笑道。

傅知弦似是醉得厲害,聞言隻是捏著眉心清淺一笑。

“傅大人,這胡域來的美人可還入得你眼?”華舒不滿他的反應,攀上他的肩膀道,“隻要你點頭,今晚就將她送你屋裡。”

舞姬聞言,羞怯地看二人一眼。

“什麼?”傅知弦蹙眉,漂亮的眸子裡透著迷茫,顯然是已經醉懵了。

“沒事,隻是提醒傅大人少喝點,待會兒咱們還得去畫舫聽曲兒。”華舒見他醉成這樣頓時失了興致,對上舞姬失望的眼神後,還警告地看她一眼。

舞姬一個激靈,趕緊更賣力地抖腰。

華舒還要說話,傅知弦突然悶哼一聲,趴在他腿上就要吐。

華舒臉色一變,趕緊將他的小廝叫來:“快扶你家大人去更衣!”

“是是……”小廝連忙扶起傅知弦出門。

片刻之後,小廝一臉為難地回來,在華舒耳邊低語:“華少爺,我家大人方才不小心吐到了身上,眼下沒有乾淨衣裳換洗,隻怕是得……”

“那便讓傅大人先回吧。”華舒皺眉擺擺手。

小廝答應後趕緊離開,沒等從外麵將房門關緊,便聽到有人取笑:“隻三壺酒便醉成這樣,這位傅大人未免太無用。”

“無用又如何,長公主喜歡不就行了,隻是不知這樣的花架子,能否將長公主伺候得高興。”

“那必然是高興的,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沒換過人。”

又是一陣哄鬨,華舒聽得直樂,一扭頭發現旁邊的桌子上的一眾茶點裡,擺著一個醒目的空盤子。

……這個傅知弦,醉成那樣還吃空了一碟點心?

夜越來越深,最初的熱鬨之後,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路兩邊的燈都熄了,唯有倚醉樓和對麵湖邊等候的畫舫還亮著。

不知過了多久,倚醉樓的燈也熄了,幾個紈絝子弟搖搖晃晃從樓裡出來,直接登上了早已等候多時的畫舫。

黑暗角落處,一輛馬車安靜停著,直到畫舫行至湖中央,車夫才壓低聲音問:“大人,現下去哪?”

“長公主府。”馬車內,傅知弦輕啟薄唇,眉眼間已然清醒。

車夫勒緊韁繩,於夜幕中朝長公主府奔去,背後的畫舫突然傾斜下沉,歌舞升平中消失在湖麵上。

馮樂真說了不會等他,便真的沒有等,隻是躺在床上也沒有睡意,一閉上眼睛便是重生前那場中秋宮宴上,傅知弦指認自己謀逆叛亂的畫麵。

那時他眉眼清淺地看著她,用最平靜的模樣給她最致命的打擊,她甚至沒能及時反駁,滿腦子隻剩一個念頭——

她在這世上最信任的男人,是何時起了背叛她的心思?

其實也能理解,畢竟自從新皇登基,她與舊部便有了嫌隙,權勢也不如從前鼎盛,但凡是聰明點的,都知道她西山落日不再長久,早早便另尋出路了。

他在她身邊守了五年,陪她度過最難熬的時日,已經算是仁至義儘,最後為了自己的前途背叛她,完全是可以理解……當真能理解?馮樂真麵無表情坐起身,連喝三杯涼茶才感覺舒服點,正要躺下再睡,房門便被敲響了。

“殿下,傅大人來了。”阿葉隔著門板道。

馮樂真眼神一冷,心底的煩亂突然平複。

黑夜靜謐,夏蟲輕鳴,主寢的大門緩緩打開,馮樂真麵無表情站在門裡,垂眸看向院中的男人。

他生得實在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波光流轉間又透著一分內秀的矜貴,矛盾又漂亮,卻又叫人難生輕視之心。

今夜月華如水,儘數傾瀉在他頎長的身上,傅知弦在與她對上視線的瞬間,周身的清冷與淡漠褪去,隻剩一身柔軟的月色。

“殿下。”他唇角勾起,尚有一分醉意的眼眸裡盛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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