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9760 字 6個月前

陳儘安眼眸微動,還沒來得及拒絕,馮樂真就先一步開口了:“少欺負本宮的人啊,他那棋藝,哪能與你下。”

祁景清聽她將陳儘安稱為她的人也沒什麼反應,隻是遺憾地看向陳儘安:“殿下不願意,那便隻能算了。”

陳儘安點了點頭,不語。

“去忙吧。”馮樂真說。

他這才抱著蘿卜離開。

“還沒去過後院,殿下帶我去那裡瞧瞧如何?”祁景清繼續與她閒聊,仿佛陳儘安這個人就沒來過。

馮樂真答應一聲,推著他往後院走,祁景清隨意掃了一眼鑽進後廚的陳儘安,唇角的笑意淡了些。

後廚,陳儘安垂著眼眸,將一根根蘿卜整齊擺放在牆角,廚房大娘一邊刷碗,一邊笑嗬嗬道:“儘安就是細心,什麼都做得好。”

陳儘安微微頷首,繼續做手上的活兒。廚房大娘將最後一個碗擦乾淨,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門口張望:“殿下已經走了?方才那個就是侯府的世子爺吧,模樣可真俊俏,老婆子這麼大年紀了,還是頭一次瞧見這麼漂亮的郎君,咱們殿下真有福氣。”

“是世子有福。”陳儘安突然開口。

大娘失笑:“對對對,世子有福!”

陳儘安低垂著眉眼,繼續乾活兒。

大娘自顧自絮叨幾聲,一扭頭就看到他蘿卜都擺好了,開始整理其他菜,便隨口問一句:“明天晚上還吃麵嗎?”

陳儘安一頓:“吃。”

“行,明日大娘留點雞湯,再擀點麵條,晚上給你做個雞湯

麵。”

“多謝大娘。”

大娘瞧著他這幾年愈發堅毅的眉眼,不由得笑嗬嗬的:“過完今年的生辰,你便二十有二了吧,你爹娘若知道你如今這般有出息,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陳儘安沒有說話,扭頭看向窗外藍天。

馮樂真推著祁景清走進後院時,範公公正指揮下人們往家裡搬煙花,瞧見二人後連忙上前行禮:“殿下,世子。”

“怎麼準備這麼多煙花?”祁景清先馮樂真一步開口。

範公公笑道:“回世子的話,明日中秋,老奴奉殿下之命采買了些煙花,打算明日熱鬨一番。”

祁景清眼眸微動,聲音平靜淡定:“早知殿下要煙花,我就請軍中的能工巧匠親自做一些了,這些外頭買的,未必好看。”

“也是臨時起意,這些就足夠了。”馮樂真笑道。

祁景清答應一聲,視線又落在了煙花上。

京都城的中秋節煙花盛宴,他一次也沒有見過,可單憑那些年得來的消息,也知道該是怎樣的盛景。

“去那邊走走?”馮樂真問。

祁景清回神,笑著點了點頭。

他在長公主府待到傍晚時才離開,等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祁景清本來打算直接回房休息,結果剛走到園子裡,便遇到了宋蓮。

“母親。”他主動喚人。

宋蓮訕訕一笑:“你……今日去長公主府了?”

“是。”祁景清平靜回答。

自從他病了一場,有些事便都擺到了明麵上,他沒必要再藏著掖著。

宋蓮已經做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準備,此刻聽到他親口承認也沒有太大反應,隻是小心地問一句:“那明日的團圓宴……你在家吃嗎?”

“當然,”祁景清失笑,“中秋這樣的大日子,是一定要陪父親和母親用膳的,不過等用完膳……”

他說到一半,突然想起長公主府後院堆疊的煙花,靜默片刻又突然改了主意,“用完膳也不出門,留在家中陪你和父親。”

“我跟你爹不用你陪的,能一起吃團圓飯就好。”宋蓮說著,眼角都紅了。

“母親,”祁景清無奈,“我是心悅殿下,但不是要拋下家人,兒子無論何時都是要孝敬你和父親的。”

“母親不是那個意思……”宋蓮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

祁景清又安撫幾句,見她情緒平複了,便讓書童推著自己往主院走。宋蓮靜靜看著他遠去,突然忍不住叫他:“景清。”

祁景清停下。

“你如今,高興嗎?”她問。

祁景清揚唇:“自然。”

“那便夠了,”宋蓮終於釋然,“你高興,就夠了。”

祁景清明白她的意思,笑笑便離開了。

月升日落,日落月升,便又是新的一天。

中秋節了。

一大早,馮樂真便去了府衙,直到下午時才回

來,結果人剛到院子裡,就瞧見院中已經擺滿了桌椅,顯然是已經開始準備晚上的家宴了。

馮樂真哭笑不得:“早知你們這般喜歡熱鬨,前兩年就不拘著你們了。”

“一時是一時的日子嘛,前兩年即便您讓我們大辦,我們也是不樂意的,誰讓家裡沒錢呢。”阿葉扶著她進屋,“如今好了,賬上多了不少銀子,不僅解了京中運作的局促,咱們也富裕許多,偶爾奢靡也不是問題。”

說罷,她又扭頭往外看,“世子爺還沒來嗎?”

馮樂真:“他得用過晚膳才能來。”

“為何不跟咱們一起用晚膳?”阿葉不解。

馮樂真掃了她一眼:“因為他不是長公主府的人。”

“早晚的事嘛。”阿葉吐了吐舌。

馮樂真笑著拍她一下:“還有一個時辰就該用晚膳了,趕緊去忙吧。”

“是!”

夜幕降臨,眾人期待了一天的晚宴終於開始了,可惜馮樂真還未落座,祁景清的書童便急匆匆來了。

“殿下,世子想請您過府一敘。”他小心道。

馮樂真蹙眉:“現在?”

“是……”

馮樂真抬眸看一眼滿院子熱鬨的人,下一瞬便和陳儘安對視了。陳儘安以為她喚自己,當即就要過來,可惜還未來得及起身,馮樂真便抬手示意他坐下。

陳儘安身形動了動,到底還是坐了回去。

“可是有什麼事嗎?”馮樂真問。

書童咽了下口水:“世子從天黑開始便雙腿疼得厲害,這會兒估計是難受極了,才想讓殿下去陪陪他。”

馮樂真起初聽得眉頭緊皺,漸漸的看出他神色緊張,一顆心反而放進了肚子裡:“本宮又不是大夫,這時候去了又有什麼用,你還是去給他請大夫吧。”

“可是……”

書童一聽她拒絕,聲音都高了些,但瞥見院中人都往這邊看後,又趕緊壓低了聲音:“大、大夫已經請過了,藥也吃了,說是還得難受一段時間,殿下您行行好,就去陪陪他吧。”

這已經是哀求了,馮樂真盯著他看個不停,看得他一陣心虛。

正當書童想再說些什麼時,馮樂真唇角翹起一點弧度:“好。”

殿下突然要去鎮邊侯府看世子,不留下與他們用團圓宴了。這個消息一出,院子裡頓時陣陣哀嚎——

“殿下你偏心!我們都等許久了,您怎麼能這個時候離開!”

“至少要先吃些東西吧,今日的宴席可是我們精心準備的。”

“殿下……”

你一言我一語,偌大的院子鬨騰得像個菜市場。馮樂真哭笑不得,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這才緩緩開口:“今日一人多發兩個紅包,銀子就從本宮的私己裡出。”

話音未落,院子裡便爆發歡呼,一個個吉祥話不要錢一般說個不停,哪還有半點失落的樣子。馮樂真早就知道自己手底下都是些什麼人了,此刻還真是半點不意

外。

她噙著笑跟書童離開,陳儘安默默看著她,直到她最後一片衣角消失,才低頭看一眼自己手裡的穗子。

那是她一刻鐘前剛賞的。

兩刻鐘後,馮樂真便到了侯府主寢的門口。

“殿下,世子就在裡頭。”書童一臉恭敬地止步於門前。

馮樂真涼涼睨了他一眼,便抬腳進去了。書童被她看得抖了一下,莫名覺得渾身發涼,他沒敢多想,趕緊從外麵幫忙將門關上。

屋子裡點著燈,亮堂堂的,半透的紗幔後,一道清瘦的身影若隱若現。馮樂真款步走到紗幔前,抬手摸一下單薄的紗,笑道:“這道紗放在你屋裡,實在突兀。”

“殿下……”祁景清坐在床上,眉眼清淺。

“本宮第一次來時就奇怪,你一向品味甚佳,怎會容忍這樣的東西擺在屋裡,如今卻是明白了,”馮樂真緩步走到床邊坐下,笑盈盈看向他蒼白的臉,“美人半遮,實在是妙。”

祁景清唇角浮起一點弧度:“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殿下。”

當初知道她要來營關了,他便派人將裡外間中間那堵牆砸了,換成了半透的紗幔和屏風,為的便是她萬一來了,即便礙於男女之彆不能進裡間,也能隱約瞧見他。

“你一個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的人,是怎麼想到這主意的?”馮樂真好奇。

祁景清輕咳一聲:“殿下忘了?我曾去尋芳閣捉過景仁……”

馮樂真頓了頓,突然想起尋芳閣內確實也有這樣的紗幔,頓時好氣又好笑:“世子爺還真是個好學生,能從任意細節裡學到東西。”

祁景清臉上浮起一層淺淡的紅,眸色盈盈地瞧著她,並未反駁。

“本宮聽祁安說你腿疼?”馮樂真問。

祁景清含糊應了一聲:“嗯,腿疼。”

“好端端的,怎麼會腿疼?”馮樂真又問。

祁景清彆開視線:“不知道。”

“具體是哪裡疼?”馮樂真眉頭微揚。

祁景清:“……說不清?”

馮樂真笑了:“你又不是三歲稚兒,連自己哪裡疼都說不清?”

“這種事本來就……”祁景清呼吸一窒,怔怔看向她,“殿下!”

“這裡疼?”馮樂真伸進被褥的手,輕輕握住了他的腳踝。

祁景清渾身僵硬,半天才說了一句:“不是……”

“那是這裡?”馮樂真的手輕輕上移,隔著他單薄溫熱的寢褲,撫在了他的膝蓋上。

祁景清定定看著她,看到她的嘴唇在動,耳朵卻隻能聽到自己轟鳴的心跳。

“看來不是。”馮樂真一本正經地蹙眉,手卻在逐漸往上。

還帶著涼意的手指輕輕撫過,隔著寢褲留下火灼一般的溫度,祁景清的心裡刮起颶風,驀地想起那個晚上奇怪的夢。

一寸一寸,煽風點火,直到不可言說之境也燒起火一般的溫度,他才如夢初醒,呼吸急促地隔著被子按住了馮樂真的手

“哪裡疼?”馮樂真調笑地看他,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閒聊。

被子之外,疏離客套,被子之內,汗意蒸騰。

許久,祁景清才穩了穩呼吸:“殿下來了,便哪都不疼了。”

話音未落,遠方便傳來了煙花炸開的輕微聲響,他蹙了蹙眉,卻沒有言語。

他細微的表情落在她眼中,馮樂真眼底泛起笑意:“這樣說來,本宮還真是一味靈丹妙藥。”

祁景清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看著她。

馮樂真心軟了,將被子下的手抽了出來:“鬨了一晚上,是不是該睡了?”

“嗯……”

“跟本宮回府?”馮樂真勾起唇角,語氣意味不明。

祁景清雖還是白紙一張,但還是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心口也狠狠為之一顫。

隻是靜了許久,他還是搖了搖頭。

馮樂真毫不意外,笑笑便要離開,可惜還沒動身,就被他拉住了袖子:“殿下再喝杯茶吧。”

說罷,直接抬高聲音,將書童叫進來倒茶。

馮樂真眉頭微挑,還真就坐下喝茶,一杯茶喝完,長公主府的煙花也放完了。

“本宮可以走了?”馮樂真笑問。

祁景清無言片刻,唇角也泛起笑意:“嗯。”

“你啊……”馮樂真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書童負責將她送到馬車上,等馬車走了便立刻回到主寢,一臉緊張地問祁景清:“世子,沒露餡吧?”

“什麼?”祁景清眉眼清冷。

書童:“您裝病的事呀,殿下沒發現吧?”

祁景清唇角翹起一點弧度:“她根本沒相信。”

“……啥?”

“有什麼可驚訝的?”祁景清掃了他一眼,“你那拙劣的撒謊本事,真覺得能騙得過殿下?”

“可、可……不對啊,殿下若是沒信,為何會深夜趕來?”書童一臉問號。

祁景清唇角的弧度就沒消失過,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愉悅:“自然是因為讓你撒謊的人,是我。”

“哦……”書童還是不懂,懵懵懂懂吹了燈往外走,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下,“您明知奴才不會撒謊,為何不換個人去傳信兒?”

“換了人,她信以為真怎麼辦?”祁景清反問。

書童:“……”聽不懂,完全聽不懂。

熄了燈的屋子裡一點光亮都沒有,靜默片刻後,祁景清的聲音緩緩響起:“殿下啊,一向喜歡對她花心思的人。”

她既然喜歡,他就將心思擺在她麵前,她滿意了,自然不會再與他計較那些細枝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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