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1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6465 字 6個月前

營關一到冬天,白天就特彆的短,才過酉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祁景清聽說馮樂真今日會提前回來後,便叫人預備了晚膳等著,結果一直等到飯菜都冷了,仍舊沒見她回來。

“世子,要不就彆等了,您先用膳吧。”書童勸道。

祁景清微微搖頭:“還是等著吧。”

“可是……”

“你出去看看殿下到家沒有。”祁景清打斷。

書童無奈,隻好出門去了。

祁景清看著桌上飯菜,思忖一瞬後拿過拐杖,想要去門口叫個人把東西端回廚房熱一熱,結果撐著身子起來的瞬間,四肢突然沒力,整個人都往下摔去。

“世子!”書童進門時瞧見了這一幕,頓時驚叫著衝了過來,“世子你沒事吧?你怎麼突然摔了?”

祁景清呼吸急促,擺手示意他彆動自己,書童見狀連忙放開他。

祁景清坐在地上緩了許久的神,呼吸才慢慢平複。

“我沒事……你去將飯菜送到廚房,熱一熱再端過來。”他故作鎮定地吩咐。

書童眼淚都快出來了:“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想著飯菜呢!”

“……我隻是不小心絆倒了,沒有大礙。”祁景清隻好先安慰人。

書童胡亂擦了一把眼睛:“怎就沒有大礙了,奴才看見你臉色都白了。”

“方才可能是撞到心口了,突然就悶得厲害,不過現在已經好了。”祁景清輕呼一口氣,神色看起來略微好了些。

書童眉頭緊皺:“現在能扶您起來了嗎?”

“能。”

書童吸了吸鼻子,將人從地上扶到軟榻上坐定,便開始仔細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受傷。

祁景清哭笑不得,一再表示自己無事,書童才放下心來。

“奴才怎麼覺得您的身子愈發差了?改天一定要請沈大夫來給您瞧瞧,”書童怕他拒絕,在他開口之前強調,“不能諱疾忌醫!”

祁景清嘴唇動了動,還未開口說話,門口便傳來馮樂真的聲音:“誰諱疾忌醫了?”

祁景清和書童同時往門口看去,果然看到馮樂真笑盈盈走了進來:“門怎麼敞開著,屋裡一點熱氣兒都沒了。”

“殿下,”書童在祁景清阻攔之前連忙跑過去,“世子剛才摔倒了!”

馮樂真頓時蹙眉:“怎麼回事?”

“隻是個意外,”祁景清無奈,抬眸看了書童一眼,“我剛才叫你做什麼事了?”

書童撇了撇嘴,不情願地端著飯菜出門去了。

“可有摔傷?”馮樂真徑直走過來,拉著祁景清的手仔細檢查。

祁景清衣裳都被她弄亂了,見她又要將手伸進衣領,趕緊攔住她:“真的沒事。”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摔倒……”馮樂真說著,突然想到什麼,“可是因為昨夜累著了?”

她問得直白,祁景清的臉瞬間紅了:“我、我不累。”

馮樂真眉頭微挑:“景清,莫要逞強。”

“本就不累,”祁景清看向她的眼睛,“畢竟都是殿下在忙,我能累什麼。”

馮樂真沒想到他會直接反駁,頓了頓後竟也不知該如何回應了,兩人無聲對視,氣氛漸漸變了味。

“世子……”書童突然進門,察覺到氣氛不對後頓時僵站在原地。

兩人同時一頓,馮樂真淡定彆開臉,反倒是祁景清有些局促:“怎麼了?”

“飯、飯菜已經熱好了,現在送上來嗎?”書童結巴著問。

祁景清沒有回答,反而看向馮樂真。

馮樂真笑笑:“傳膳吧,本宮也餓了。”

“那便送上來吧。”祁景清吩咐。

書童答應一聲,趕緊跑了。

被他攪了這麼一下,什麼氛圍都沒了,馮樂真拉過祁景清的手,看到他掌心有幾處地方破了皮,心疼地撫了撫:“日後行事小心些,莫要再如此大意。”

祁景清不由為自己分辯:“從前都沒有這般過。”

馮樂真見他還敢頂嘴,當即眉頭微挑。

“……知道了。”祁景清哪還有什麼不答應的。

飯菜很快便重新端了回來,祁景清主動給馮樂真盛了一碗羹湯:“殿下近來為了雪禍勞累太過,要多進補。”

“世子也該多多進補。”馮樂真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還了他一碗湯。

祁景清:“……”他明明說的不是此事。

四目相對,祁景清輕咳一聲,又趕緊彆開了視線。

馮樂真與他相處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發現他這麼容易害羞,一時間起了興致,於是又逗了他幾句,直惹得他雙眸含嗔,才意猶未儘地結束。

“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吧。”馮樂真說著便站起身來。

祁景清頓了頓:“殿下不留下?”

馮樂真停下腳步,顯然是想留的。

“留下,與我說說話。”祁景清握住她的手,眸色盈盈。經過昨晚,他已經無所謂那間偏房會不會住人了,隻想能與她多多相處。

馮樂真:“……本宮還是頭一次發現,世子竟有做禍水的潛質。”

“那殿下是否願意遂了禍水的願?”祁景清反問。他知道她喜歡自己什麼,便一切都由著她。

馮樂真果然掙紮,但片刻之後,還是咬牙拒絕:“不留了,你睡吧。”

祁景清毫不遮掩自己的失望,卻也乖順點頭:“那我送殿下出去。”

“彆,”他越是懂事,馮樂真便越是愧疚,趕緊將人攔住了,“你剛摔了一跤,還是彆亂動了。”

“那殿下慢走。”祁景清沒有堅持。

馮樂真笑笑,伸手撫上他的臉,祁景清頓了一下,不甚熟練地用臉蹭了蹭她的手指,順從的模樣惹得馮樂真心神動搖,但到底還是轉身離去了。

祁景清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裡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一頓飯吃了小半

個時辰,吃到院裡的燈籠都滅了幾盞。馮樂真一走出房門,阿葉便迎了上來:“您怎麼沒留宿?”

“事情未解決之前,未免牽連到他,本宮不好與他相處太久。”馮樂真淡定往外走。

阿葉摸摸鼻子:“您不讓調查那些人的來曆,也不準奴婢多加守衛,事情得何時才能解決啊。”

“他們在暗,我們在明,貿然調查隻會打草驚蛇,將來更不好抓。”馮樂真看她一眼。

阿葉蹙眉:“您說的這些道理,奴婢也知道,但……但就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做?”

“誰說的?”馮樂真勾起唇角,“放了這麼久的線,也該收網了。”

阿葉:“要如何收網?”

“雪禍好不容易過去,是時候辦一場宴席慶功了,就在軍營裡辦吧,咱們府上的侍衛出了不少力,讓他們也過去,大家好好慶賀一場。”馮樂真斟酌道。

阿葉一頓,漸漸明白了什麼。

接下來一連三五日都風平浪靜,街道上的積雪也都清理得乾乾淨淨,百姓們已經能如常出門采買,連因為下雪生病的人都少了許多。

沈隨風便這樣清閒下來,而他清閒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他口口聲聲說不去的長公主府,給那位嬌貴又討嫌的世子爺診平安脈。

他準備去長公主府的時候,恰好是宴席當天的傍晚,馮樂真本來正在與胡文生等談事,一聽說沈隨風現在要去長公主府,趕緊出去將人攔住:“最近本宮事忙,你就先彆去了。”

沈隨風不明所以:“你忙你的去,關我看診治病什麼事?”

說罷,他又要往前走,結果馮樂真還是跟著走了一步,繼續攔在他麵前。

看著寸步不讓的馮樂真,他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馮樂真笑笑:“還是等本宮清閒些了,一起去吧。”

兩人對視許久,沈隨風唇角的眼神淡了下來:“殿下是怕我獨自前去,會欺負了你家世子?”

馮樂真沒想到他會誤會,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沈隨風便冷笑一聲,“那殿下還真是太看不起在下了,在下雖沒什麼大本事,但也不會小氣至此,既然殿下並非誠心問醫,那在下也不上趕著去做什麼,告辭。”

說罷,他扭頭就走。

馮樂真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沒叫住他,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幽幽歎了聲氣。

阿葉默默湊上來:“殿下,你怎麼不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說本宮今晚準備以身作餌釣大魚,現在的長公主府太危險,讓他沒事彆往那邊跑?”馮樂真反問。

阿葉眨了眨眼:“不能說嗎?”

“你信不信,本宮隻要開口,他肯定什麼都不做了,時刻守著本宮,所以還是讓他誤會著吧,等事情結束了再說。”馮樂真搖頭歎氣,一臉無奈地走了。

阿葉趕緊跟了過去:“方才範公公來過了,說已經在世子的藥裡加了安神湯,看著他喝下休息去了,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從此刻起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知道了。”

阿葉不解:“殿下為何不直接找個借口,讓世子回侯府去?是怕會引起那些人懷疑、從而影響今日的計劃?”

“景清三不五時就會回去一趟,那些人盯了長公主府許久,早就清楚這點,又怎會因此起疑,”馮樂真神色淡定,“本宮之所以不提,是因為先前從來不管他回不回侯府的事,若是貿然提及,他那樣聰明,定然會猜出今日長公主府有事發生,也勢必不會答應本宮以身犯險。”

說罷,她又想起什麼,問,“沒將我們的計劃告訴儘安吧?”

“沒有,”阿葉無奈,“奴婢知道他一遇上殿下的事就容易失了分寸,哪敢跟他說這些。”

“那就好。”馮樂真揚起唇角。

阿葉沉默半天,還是憋不住了:“您可真夠累的,防著外人不說,還得防著內人。”

馮樂真斜睨她一眼,輕啟紅唇:“滾。”

阿葉嘿嘿一笑,識趣地滾了。

雪禍結束,無人傷亡,再加上年關將近,整個營關都透著一股喜氣,今日的軍營更是熱鬨,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人便已經聚齊了,相比之下,從上到下都去赴宴了的長公主府反而無比清淨。

祁景清喝過藥便已經睡下,書童百無聊賴地將屋子打掃一番,又到床邊守著去了。

“今日怎麼睡得這麼早,彆不是生病了吧……”書童在床邊守了許久,見祁景清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由得小心翼翼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清淺,但還算平穩。書童默默鬆了口氣,繼續靠在床邊打瞌睡。

祁景清睡得昏昏沉沉,隱約感覺到書童的靠近,他想讓他給自己倒杯水,但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對勁,他現在……似乎很不對勁。祁景清眉頭漸漸蹙起,可惜掙紮良久,還是又一次陷入黑沉的夢境。

軍營之中,一連熱鬨到深夜,馮樂真酒過三巡,已經醉得腳步輕浮,還得阿葉攙扶著才能走路,旁邊的陳儘安在被五六個人灌酒之後,也皺著眉頭睡得極沉,對麵的祁景仁更是暈得直不起腰,趴在桌子上就開始吐,看得祁鎮額角直跳,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先一步離開了。

“不行……”馮樂真含糊開口,“你們繼續,本宮得先回去了。”

“卑、卑職送你……”祁景仁說著就要起身,結果站了好幾次都沒站起來。

馮樂真看得直笑:“你還是算了吧,趕緊回營帳歇著,莫要再喝了。”

“那行,卑職……卑職就不送了。”祁景仁說著話站了起來,又歪歪扭扭朝一邊倒去。

馮樂真笑了一聲,在阿葉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宴席還在繼續,馬車在路上慢慢走,將熱鬨的聲響漸漸拋到了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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