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1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2319 字 3個月前

“怎麼不說話了?”看出他表情凝滯,馮樂真突然笑了。

聞歌回過神來,登時羞惱:“你故意消遣我!”

“是你自己心思不乾淨,怎麼反怪我消遣你?”馮樂真睨了他一眼,在他反駁之前繼續道,“我再問你一遍,你瞞我那些事,如今該不該與我分說清楚?”

聞歌氣勢又低了下來:“該……”

“這不就得了,”馮樂真到床上躺下,看了他一眼後又往裡麵挪了挪,直到給他留出個寬敞的位置,“熄燈,上來說。”

聞歌又打起精神,答應一聲後起來了。

屋裡的燈突然滅了,一片窸窸窣窣的響動裡,他摸著黑爬上床,動作之間不小心碰觸到馮樂真的身子,心跳頓時又亂了。

待兩人並肩而躺,屋裡的沉默再次被打破。

“你和你那群朋友,究竟是什麼來路。”馮樂真問。

聞歌默默碰了一下她的手指,見她沒有反對,便悄無聲息握住了她的手:“我們是先帝的人。”

“先帝?”馮樂真尾音微揚。

聞歌:“就是你父親。”

“嗯,然後呢?”馮樂真問。

聞歌:“大約是十幾年前吧,先帝設下暗衛機構,廣尋有天賦的孤兒秘密培養,我和我這些同伴,便是那時進宮的。”

“暗衛?”馮樂真緩緩開口。

聞歌:“說是暗衛,卻又不同,先帝仁慈,一早將我們帶進宮時,就說不想留的可以離開,但我們這些孤兒最大的七八歲,最小的三四歲,很多人連話都說不清楚,又沒了爹娘,出宮與尋死沒有不同,反倒是留在宮裡,有吃有喝還有地方住,吃了那麼多苦,這種錦衣玉食的生活與天上掉餡餅何異?”

“所以你們都沒走。”馮樂真這一句不是問句。

聞歌想起過往,不由得笑了一聲:“嗯,沒走。”

“你們住在宮裡,我也住在宮裡……我們是不是見過?”馮樂真好奇。

聞歌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道:“沒、沒有。”

既然是在宮裡,又怎會沒見過唯一的公主?馮樂真眼眸微動,見他不想承認,便也沒再追問。

聞歌輕咳一聲:“我們雖然都沒走,但先帝還是答應我們來去自由,我們感念先帝恩德,哪裡肯輕易離開,後來先帝病危之際,將新皇托付給我們,自那以後我們便為新皇賣命,一連也過去這麼多年了。”

黑暗中,馮樂真聽到那句先帝病危之際托付新皇的話,睫毛如蝴蝶一般微微閃動。

短暫的安靜後,她緩緩開口:“既然如此記恩,如今怎麼舍得離開了,不會是因為我吧?”

聞歌的臉有些熱了:“……也不全是為你。”

“那是為何?”馮樂真追問。

聞歌想起這幾年發生的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如今的皇上……比起先帝當年,實在是差得太遠,我早兩年便已經有了退隱的心思,隻是一直沒下定決心,

如今有你了……”

有她了,就不能再猶豫了。

馮樂真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無聲笑笑:“聽起來,你對如今的皇上不太滿意,可是因為他讓你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他幾乎算是明著訴衷腸了,她卻沒什麼反應,反而問起這件事,聞歌心中生出疑竇,隻是還未來得及深想,他突然悶哼一聲,忙亂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乾什麼呢?”他呼吸有些急促。

馮樂真的手腕被按住了,手卻是自由的,聞言在他堅實的小腹上抓了一把:“你說呢?”

略長的指甲劃過皮膚,帶來透著刺痛的癢意,聞歌哪還顧得上想彆的,有些窘迫地將她的手抽出來:“彆胡鬨。”

“沒胡鬨,繼續聊,”馮樂真側身枕在他的臂彎裡,在他耳邊嗬氣如蘭,“我很好奇,你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殺人放火的事。”

“……你問這些做什麼。”聞歌能感覺到她的手在一路往下,連開口都變得艱難。

馮樂真笑了一聲,緩緩握住他,聞歌仿佛突然忘卻了呼吸,整個人都僵住了。

許久之後,屋子裡響起曖昧的聲響,聞歌頭腦昏昏,無力應對此刻的情況,可某人卻還是不依不饒,要他說說自己這些年都做了什麼。

聞歌節節敗退,隻能繳械投降,她問一句他便說一句,說自己刺殺的第一個官員,說為何要殺他,又如何將刺殺偽裝成意外。她問什麼,他便答什麼,直到徹底釋放,才仿佛水裡撈出來一般,有種重見天日的輕鬆感。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馮樂真擦了擦手,淡定評價。

聞歌已經緩過勁來,聲音仍是沙啞:“明知故問。”

馮樂真靜默片刻,笑了:“到底是小年輕,經不得激。”

她語氣如常,聞歌卻莫名覺得她在輕視自己,一時間血性被激起,翻個身壓在了她上頭。馮樂真沒想到他會突然動作,驚訝之餘正要問他想乾什麼,便被他堵住了唇。

營關地處偏遠,彆的地方已經入夏,這裡還是一片春意盎然,好似連時間都比其他地方晚一些,暮春的夜晚風兒撩人,往前看是溫暖的夏,往後看是飄著霜雪的冬,季節與季節之間銜接得當,置身其中,猶如身處幻境。

驛館的床實在算不上結實,不多會兒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馮樂真抬眸看向屋頂,頂上的橫梁搖晃著變成波浪,她仿佛要溺斃在這暮春的夜裡,一隻汗濕的手卻突然與她十指相扣,輕輕將她從黑暗中帶離。

如獲新生,馮樂真隱約聽到聞歌頗為苦惱地開口:“這床未免也太不結實了些。”

她昏昏欲睡,正要說那就休息吧,便聽到他突然歡欣提出:“去牆邊吧,我抱著你。”

馮樂真:“……”

事實證明,小年輕確實經不得激,如一頭貪婪的幼獸,永遠不知饜足,折騰了大半夜仍是精神奕奕,等結束後還要抱著她說話,馮樂真懶得應對,隻偶爾喉間嗯一聲,就這都能讓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等暢想完將來布衣耕田的日子,聞歌意猶未儘地閉上嘴,才發現馮樂真不知何時已經徹底睡去,她什麼都沒穿,枕在他的臂彎裡,渾身上下如一塊白玉,而這塊白玉如今種滿了他的痕跡,連唇角都掛著一點紅痕。

聞歌盯著看了許久,終於心滿意足地抱住她。

馮樂真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聞歌正趴在床頭,專注地看著她。她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沉默片刻後問:“看什麼?”

“看你。”聞歌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馮樂真失笑,正要坐起身,便因為身上不適倒回去了,聞歌嚇一跳,趕緊給她捏肩揉背。

本以為是胡來,誰知動作輕重得當,還真有些本事,馮樂真無言片刻,問:“哪學的這些?”

“工部尚書就經常這樣伺候他夫人,”聞歌說完,想到馮樂真失憶了,肯定不記得工部尚書是誰,於是還貼心解釋,“他夫人是京都城出了名的母老虎,經常打得他一身傷,但每次他這樣伺候完,她就能給他一天好臉色。”

馮樂真眼皮直跳:“你總偷窺朝廷命官?”

“也沒有,但偶爾任務所迫……”聞歌莫名有些心虛,又趕緊加一句,“我也不想看的,黏黏糊糊,一點都不好看。”

這世上之人,不是誰都像他懷中人這般賞心悅目的。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屋子陷入詭異的安靜,片刻之後,聞歌小心翼翼地問:“所以……你喜歡嗎?”

馮樂真沉默一瞬,抬眸看他。

聞歌唇角揚起,露出整齊的牙齒。

他們就此在驛站住了下來,按聞歌的說法,是得等皇上看到折子後,再給他們一份回城的文書,他們才能回京複命。

“如此一來,豈不是麻煩?”馮樂真蹙眉。

聞歌:“我也覺得,但皇上的意思是,確定無人生疑後我們再回京,會更加保險。”

“就是做賊心虛唄。”馮樂真嘲諷。

聞歌無法反駁。

月城和營關相鄰,送出的折子就算快馬加鞭也得半個月才能到京都,一來一回就是一個月,也就是說,他們還得在驛站等上一個月才行。

有月城的兵馬守著,他們不並怕營關那些人找來,加上聞歌不想馮樂真整日塗黃粉露麵,索性將驛站裡所有人都趕走了,整個驛站隻有他們兩個和出生入死的夥伴,是以馮樂真不必整日懸著心,日子過得還算平順。

就是要等一個月,時間也太久了些。

聞歌怕她無聊,乾脆去集市上買了兩包菜種,帶著她撒在驛站開墾出的菜園子裡。

“我問過小販了,這個菜出得特彆快,在我們回京之前肯定可以吃上,”聞歌拍了拍手裡的土,“我們種個試試,一來打發時間,二來就當是提前練習了。”

陽光下,他笑得露出小白牙,眉眼間俱是少年人的活力。兩人在營關也算三進三出,這一次之後,他那些防備好像一瞬瓦解,再沒有當初冷酷

的樣子,一看到她就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隻恨不得長根尾巴搖啊搖。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輕笑:“好啊。()”

聞歌對種菜的興趣很大,撒好了菜籽之後,還特意按照小販教的法子淋了些水,每日裡鬆土照看很是細心,馮樂真對種菜不感興趣,但也整日坐在菜園子旁邊陪著,日子閒適得過了頭。

就這麼精心照顧了五六日後,菜地裡總算生出了許多綠色小芽,嫩生生的站在泥土裡,聞歌看到後,頓時激動得抱起馮樂真轉了三圈,看向她的視線裡都充滿熱切。

有這麼高興嗎?()”馮樂真失笑。

“高興,”聞歌點頭,眼睛裡多了一分認真,“我之前一直擔心,自己種不出東西養活不了你,現在看來我還是有點天分的,以後你可以天天吃我種的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