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1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2442 字 3個月前

祭壇下的人漸漸安靜下來,似乎都在等著看他們的三王子何時會將那個大乾女人給扔下來——

這麼高的祭壇,一旦被丟下來,可就活不成了。

“去叫父王來,這邊有好戲可看。”緋曬眯起眼睛,使喚身邊的奴仆。

奴仆答應一聲剛要走,祭壇上的緋戰便行動了,隻是並非要施暴,而是拿起了桌案上的匕首,對著手劃了一刀。

“等等。”緋曬又皺眉將奴仆叫住。

聽到祭壇下傳來的小小驚呼,緋戰笑了一聲,隨意將血往碗裡淋了些,再看向馮樂真時眉眼透著邪氣:“殿下,該你了。”

馮樂真視線落在他手掌的傷口上,此刻他掌心向上,已經聚起一灣血色湖泊。歃血為盟,劃個小口擠一兩滴血做個樣子就成了,他對自己下手也是夠狠的,竟然割出這麼大一個口子。

“瘋子。”馮樂真輕啟紅唇。

緋戰笑意更深,匕首一轉將手柄遞了過去,馮樂真垂著眼眸接過,正欲劃破手指,緋戰便突然攥住了她的胳膊,往前半步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殿下金貴,還是彆割了。”說著話,他另一隻手就要去拿她的匕首。

馮樂真隨意躲開,看著被他攥紅的衣袖,眉眼間流露出些許不悅:“你就不能用那隻手抓我?”

非要用受傷的手抓,弄了她一袖子血,臟死了。

緋戰笑了一聲:“這不是情急嘛。”

馮樂真輕嗤,將匕首奉上,緋戰當即去接,隻是手還沒碰觸到手柄,馮樂真掌心一個翻轉,他堪堪避過,下一瞬她便將自己的手指劃破了。

“想騙過彆人,得先騙過自己,”馮樂真抬眸,紅唇比血還鮮豔,“禮成。”

血滴入已經泛著紅的碗裡,迅速消失於無形。

緋戰眼神瞬間深了。

“禮成!”

高亢的聲音響起,祭壇下的奴仆配合地爆發歡呼,緋曬掏了掏耳朵,百無聊賴地離開了。

拜過天地,婚事就等於成了,至於晚上的篝火宴,不過是事後的慶祝而已,馮樂真和緋戰作為心不甘情不願的新人,不參加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入夜,王宮最大的廣場上聚滿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透著喜意,連一向嚴肅的塔原王,也難得流露出些許笑意。

酒過三巡,眾人行事愈發沒了顧忌,駱盈看著盛大的宴席,悄悄抹了抹眼淚,下一瞬便被塔原王攬入懷中。

“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塔原王身上透著濃鬱的酒氣,一開口便酒味熏人。

駱盈卻毫不在意,隻是眼淚汪汪地給他捶腿:“我隻是有些感慨,一眨眼緋戰也娶妻生子了。”

塔原王笑了一聲,抬頭看向今晚過於高興的緋曬,唇角笑意略淡了些:“阿盈,你可會怪我?”

“嗯?”駱盈淚眼婆娑地抬頭。

塔原王:“緋戰娶了大乾女子,就徹底與王位無緣了,你可會怪我?”

盈呆愣愣地看著他,許久之後才訥訥開口:“嬪妾不懂這些,王位……其實也沒什麼好的,王上在這個位置上有多辛苦,嬪妾都是親眼瞧見的,嬪妾不願意緋戰也如此辛苦,他以後、以後隻要能平平安安的,嬪妾就什麼都不求了。”

“就知道你懂事,”塔原王的視線從笑盈盈的大妃和二妃臉上掃過,掃得二人都收斂了些,“不像有些人,生了孩子之後,就再也不與丈夫同心了……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和緋戰的,之所以讓他娶大乾女子,是因為塔原重血統,他本就不會登上王位,趁早熄了他的心思,也絕了彆人對付他的想法,日後即便我不在了,也不會有人為難於他。”

塔原的王位之爭一向滅絕人性,接連幾l代君王登上王座後,都會殺儘對自己有威脅的兄弟,如今的塔原王也不例外。他這樣一說,駱盈登時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哽咽一聲靠進他懷中:“嬪妾知道,您心裡一直是有我們母子的。”

篝火一堆接連一堆,猶如天上星子墜落王宮,伴隨著夏天微涼的夜風,叫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緋戰坐在房頂上,憑借高高的位置盯著隔了幾l個庭院的廣場,許久後拿起旁邊酒壺喝了一口。

馮樂真走到院裡,就看到他在上頭待著。

“……看什麼呢?”她問。

“看你我新婚的宴席,”緋戰說了一句,“烤了幾l十隻羊,看來頗為豐盛。”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當即就要回屋,卻聽到緋戰說:“梯子在右邊牆上。”

馮樂真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仰起頭。

緋戰勾唇:“都去參加宴席了,院裡就你我二人。”

馮樂真懂了,盯著他看了許久,到底還是順著梯子上了屋頂。緋戰在她動身時便已經在梯子口等著了,一見她爬上來便立刻伸出手去,馮樂真握著他的手,借力往上一躍,輕輕鬆鬆便落在了房頂上。

“殿下,喝酒嗎?”緋戰舉起酒壺問,手上胡亂纏著紗布,隱隱還有血色滲出來。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徑直到他剛才的位置坐下,緋戰也不在意,摸了摸鼻子便坐到了她旁邊。

“殿下可曾見過這樣聲勢浩大的篝火晚會?”緋戰喝了口酒,問。

馮樂真抬眸看向遠處的星星點點,想起什麼目光柔和了幾l分:“倒是有幸見過一回。”

緋戰一頓:“見過?”

“嗯。”

緋戰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笑問:“同誰一起看的?傅大人?”

“一個故人。”馮樂真不欲多說,簡單帶過。

緋戰恍然:“看來不是傅大人,那可奇了怪了,他一向盯你盯得緊,怎會讓你有機會同彆人看篝火,莫非是退婚之後才有的事?”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他何時盯過本宮?”

她第二次帶過,緋戰眼神暗了暗,麵上卻仍掛著笑意:“自然是每時每刻。”

“一派胡言。”馮樂真反駁。

緋戰輕嗤一聲,順著她的視線往

遠處看去:“那位傅大人,可實在不是什麼大氣的人,表麵上你做什麼都行,實則你多看誰一眼,他就會立刻將人處理了,若是遇到不能輕易動之的人,也會想辦法讓其無法再出現在你麵前,殿下身在局中,對他這些做派自然不太清楚。”

說罷,他突然邪肆一笑,“所以說啊,早就讓殿下選我了,我可不像他那樣小氣,殿下喜歡什麼人,想讓誰伺候,隻要一聲令下,我保證當晚就送到殿下的床榻上,若是遇到那不配合的,我替殿下摁著……”

“酒壺給我。”馮樂真見他越說越不像話,直接打斷了。

“你不是不喝嗎?”緋戰失笑,卻還是將酒壺遞上。

結果剛問完,就看到她將酒壺放到了旁邊,垂著眼眸去拆他手上的紗布。

緋戰眉頭微挑,唇角勾起肆意的笑:“洞房花燭夜,殿下該解的似乎不該是這臟兮兮的布條吧?”

“少廢話。”馮樂真一句話給他噎了回去。

她垂著眼,神情專注,將沾了灰的紗布一層一層解開,血汙越來越大。緋戰靜靜看著她,唇角的笑意漸漸淡去,似乎也跟著專注起來。

最後一點紗布解開,猙獰的傷口便暴露在眼前,馮樂真的視線落在傷口上,突然就不動了。

“心疼了?”緋戰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德行。

馮樂真仍盯著他的傷口:“本宮隻是在想……”

“想什麼?”緋戰問。

馮樂真抬眸,猝不及防對上他灰藍的眼睛。

猶如灰茫茫的陰天裡,光澤不甚鮮亮的大海。褪去習慣性的偽裝之後,足夠漂亮,也足夠危險。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在想本宮冒著危險隨你回塔原,究竟值不值得。”

緋戰:“……”

“蠢貨,知不知道傷口不好好處理,很容易破傷風而亡?你若敢讓本宮辛苦一趟竹籃打水,本宮定要將你的屍首大卸八塊,叫你輪回路上都不得安寧。”

一刻鐘後,被臭罵的緋戰回到了房中,老老實實讓馮樂真給他清洗上藥。

當冰涼的藥粉落在掌心,原本還在滲血的傷口頓時凝結,連疼痛感似乎都少了大半,緋戰眼眸微動,好奇地看向掌心:“哪來的藥?效果還真好。”

“友人相贈。”馮樂真隻回了四個字。

緋戰看了許久,突然笑了:“又是友人……這藥比大乾皇宮的禦醫開的都好,看來殿下這個友人不簡單啊,上次來塔原給我阿母看病的人也是他?”

馮樂真拿了新的紗布來,沒有否認。

緋戰心底突然生起一點煩躁。

馮樂真才無所謂他怎麼想,簡單包紮之後,看著他手上整潔的紗布,總算鬆了口氣:“行了,睡吧。”

雖然下午時忙裡偷閒睡了一會兒,但還是渾身乏累,馮樂真一到床上便睡著了,反倒是緋戰,直挺挺躺在地上,半點睡意也無。

許久,他摸了一下手上的紗布,才緩緩閉上眼睛。

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