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1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8688 字 6個月前

剛進營關城門,還沒來得及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處,宣布自己回來的消息,就被恰好路過的胡文生拉去了府衙,等把府衙的一應事務解決完,已經是天光即亮之際,趕了幾天路又辦了不少公事的馮樂真隻想睡覺,結果一出府衙大門,祁景仁就迎了上來。

“殿下,好久不見啊。”她拿著馬鞭,笑眯眯的打招呼。

馮樂真:“不管你有什麼事,本宮都得先回去睡一覺。”

“去軍營睡也是一樣的,軍營的床又大又軟,被子都是剛曬的。”祁景仁不給她反駁的機會,拉著她就往馬車上走,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強搶民女。

馮樂真無奈,隻得跟她去了軍營,昏昏欲睡地處理她這段時間沒有權限處理的事。

等到事情辦完,已經是晌午時分,祁景仁看一眼天色,那點不多的良心總算發作了:“殿下要不要吃點東西?”

“……嗯,吃點吧。”睡是睡不成了,最起碼得將肚子填飽。

祁景仁笑了一聲,召來兵士報了幾道菜名,還不忘特意交代:“叫老王做,殿下就愛吃他那一口。”

“是!”知道是為殿下做事,兵士朝氣蓬勃地跑了。

祁景仁看著他匆匆忙忙的身影,無奈回頭:“殿下如今在祁家軍裡的聲望,倒比我這個家主還高了。”

馮樂真猛地點了一下頭,略微精神些:“你何時成家主的?”

“殿下不知道?”祁景仁勾唇,“我父親上個月便稱病退隱,將祁家軍交給我了。”

“這麼大的事,怎麼這會兒才說,”馮樂真皺眉,“祁鎮人呢,現在何處?”

“哦,去找我哥了。”祁景仁回答。

馮樂真一頓,抬眸看向她。

祁景仁麵色平靜,對視後還笑了笑:“殿下放心,我已經不是那個總哭鬨著討要爹娘疼愛的孩童了,既然親緣淺薄,最起碼得了家業,比看似受寵實則一無所有的女兒家不知好上多少,我也知足了。”

“祁家軍徹底易主的事,可告知馮稷了?”馮樂真又問。

祁景仁更覺好笑:“同他說什麼,先帝在時便承諾過,父親可以將祁家軍交給自己的任意親生子,不必上達天聽。”

當年先帝這般承諾,無非是覺得祁景清天生病弱,難以繼承大任,祁家軍早晚會歸於朝廷,不曾想如今卻便宜了她,間接的也給自己千方百計防著的女兒添了一大助力,還真是造化弄人。

馮樂真唇角噙笑:“也是,如今天下皆知祁家軍是本宮的人,又何必再做戲給馮稷看。”

祁景仁拖了把椅子在她麵前坐下:“殿下說起這個,卑職倒希望您能給透個實底兒,究竟打算何時回京啊?卑職又需要做什麼呢?如今祁家軍已經沒了退路,您凡事可都得考慮一下咱這幾萬兄弟。”

“現下風向如何?”馮樂真突然問。

祁景仁頓了頓,道:“跟兩個月前差不多,皇上雖然下令嚴防死守,妄圖將他謀殺血親的罪名遮掩過去,但

天下之大悠悠眾口,哪是他輕易能阻止的,反而因為他種種舉措,叫人更覺他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說罷,她又想起什麼,眼底彌漫笑意,“對了殿下,您不在的這兩個月,京都又鬨出好些事,如今人人都說當今皇上昏聵無能,不配做大乾的天子,倒是殿下,雖是女子之身,卻有先帝當年之勢,比皇上不知好出多少,皇上聽了這等謠言,怒急攻心又病倒了。”

“他自幼聽這些話長大,哪會輕易因為這個生病,真正讓他病倒的,隻怕是本宮這兩個月的毫無作為,”知道京都的事是自己人所為,馮樂真沒有解釋,“對他來說,屠刀一直懸在頭頂,不如立即落下來得痛快。”

祁景仁頓了頓,恍然:“難怪您之前將他謀殺親姐的消息放出去後,便沒了彆的動作,合著是因為這個。”

馮樂真捏了捏眉心:“至於回京的事,應該也就是最近了,你挑二千精銳隨本宮一同回去,你則留在營關,替本宮守著後方。”

“是!”祁景仁答應一聲,又麵露猶豫,“從營關到京都不知要經過多少城池,萬一有不長眼的阻攔……二千兵馬確定夠嗎?不如再帶一些?”

“不行,二千已是極限,剩下的都給本宮守好營關。”馮樂真抬眸看她。

祁景仁失笑:“塔原派兵的事不是做樣子麼,殿下多帶一些人走也是可以的。”

“萬一他們不是做樣子呢?”馮樂真反問。

祁景仁瞬間啞然。

許久,她蹙眉問:“真的?”

“假的。”馮樂真回答。

祁景仁:“……”

“但人心一事,誰也說不準,”馮樂真緩緩開口,“所以凡事留一線,不可儘信他人。”

祁景仁沉默許久,道:“是卑職大意了。”

兩人說著話,飯菜已經送了上來,祁景仁當即拿出銀針,先是挨個試了一遍後,又親自將每個菜都吃了些,徹底確定安全後,才拿著筷子看向馮樂真:“殿下可以……”

話隻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剛才還運籌帷幄的人,此刻已經坐著睡著了。

祁景仁無言許久,最後無奈歎了聲氣,將馮樂真小心地抱了起來。

馮樂真輕哼一聲,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睛,入眼便是銀色盔甲。

“殿下睡吧。”祁景仁低語。

馮樂真重新閉上眼睛,放心睡了過去。

祁景仁腳步輕緩地將她送到床上,扯過疊放整齊的被子給她蓋好,便靠在床邊守著了。

馮樂真一直睡到傍晚才醒,睜開眼睛後簡單用些吃食,便立刻回到府中開始處理京都這兩個月的來信。

果然,京都那些事都是秦婉所為,她見營關這邊遲遲沒有動靜,便擔心百姓漸漸轉移了注意力,於是接連鬨出許多事來證明馮稷品性不佳,還搞了些神神鬼鬼的異象,證明長公主殿下才是神明降世。

馮樂真看著信上的字字句句,一時隻覺得好笑,若是換了當年她沒來營關前搞出這些事來,隻怕百

姓都會覺得瘋癲無聊,如今卻是深信不疑,可見她在營關這幾年,確實是身體力行地改變了百姓對女子稱帝的諸多看法。

既然大勢所歸,不如趁熱打鐵。

馮樂真在長公主府思索了二天,第四日的清晨,阿葉端著茶杯進屋,還沒等她開口喚人,便看到馮樂真已經穿戴整齊,正坐在床邊淺笑著看她。

“……殿下今日怎麼醒得這麼早?”阿葉不解。

馮樂真揚唇:“想不想回家?”

“殿下您說什麼呢,這兒不就是我們的……”阿葉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瞬間睜大眼睛。

馮樂真唇角笑意淡去,靜默許久後緩緩開口:“昭告天下,皇上品性端正溫良儉讓,一向敬愛本宮,如今做出謀害親姐的事來,定是有奸佞惑誤非他本心所願,本宮身為皇室血脈、大乾唯一的長公主,有責任撥亂反正清除奸佞,還皇上清名,還大乾清淨,還百姓清天。”

“即日起率親兵進京,攔我者與奸佞同罪,殺無赦。”

阿葉久久無言,再開口已經有些哽咽:“是!”

長公主殿下要回京的消息先是在長公主府內傳開,範公公第一個來問,得知是真的後,再二要求也要跟著回京。

馮樂真失笑:“您年歲越來越大,確定受得了路上顛簸?”

“受得了,老奴什麼都受得了!”範公公眼底含淚,“老奴要親眼看到李同的下場,方能覺得心安!”

當年之事,熟知內情的人都覺得李同看在同鄉的份上饒了他一命,可唯獨他自己知曉,兩人一同進宮,他運氣好一些,一進宮便去伺候妃嬪,李同卻被分到了浣衣局,他多次相幫,李同卻覺得是在施舍,無一日不嫉妒他,後來特意將他酒中的毒減少大半,也不過是不想讓他輕易死去,好長長久久地活在這世上受折磨。

他恨了多年,如今終於能做個了結,他自然不肯錯過這個機會。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到底還是答應了。

範公公一走,府中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來了,確定消息屬實後一個個歡天喜地。大乾人最在乎歸屬,雖然營關也很好,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如今終於可以回家,自然是高興的。

馮樂真也沒想到,自己做了決定之後書房的門檻都快被踏平了,但也理解一個個的渴望回家的心情,所以一邊處理公務,一邊還算耐心地安撫他們,等到後來時,直接輕車熟路了,一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響,便直接答應一聲。

“是,要回京了。”

第無數次聽到門口出現腳步聲,馮樂真頭也不抬道。

“真要回京?可塔原的兵馬還沒到呢。”祁景仁的聲音響起。

馮樂真頓了一下,抬頭看到她後笑笑:“你怎麼來了?”

“自然是來問問殿下,怎麼不等緋戰發兵,便要先行出發。”祁景仁蹙眉問。

馮樂真:“若是等他發兵之後,本宮再帶那麼多精銳離開,豈不是落人話柄?”

“卑職不信殿下沒有可以對付

這種話柄的說辭,再說了,殿下難道忘了那月城是誰的管轄範圍?”祁景仁抿唇。

馮樂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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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仁眉頭皺得更緊。

“正因為知道,才要在馮稷下令放行前出發。”馮樂真看向她的眼睛。

祁景仁愣了愣,半晌才吭吭哧哧開口:“卑職、卑職這就派人潛入月城,若是月城府衙敢阻攔殿下,便說明月城府衙內也有奸佞,卑職就與殿下裡應外合,替皇上清理門戶!”

馮樂真見她明白,便含笑點了點頭。

祁景仁離開了,馮樂真又拿起一本公文,隻是還未打開看,阿葉便跑進來了。

“塔原……塔原來信。”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將信件交給馮樂真。

馮樂真結果看了一眼,失笑:“這信倒是來得及時。”

馮樂真思索片刻,寫了一封回信交給阿葉。

萬事俱備,何需東風,馮樂真既已做了決定,營關一眾人自然要全力響應,明知回京路上困難重重,但仍有許多人願意追隨,祁景仁挑了又挑,終於挑出二千精銳來。

臨行前一日,馮樂真遲遲睡不著覺,索性到院子裡散步,結果一進院子,才發現醒著的不止她一人。

長公主府燈火通明,人人都收拾了許多包袱,廚娘更是要將自己用慣的鍋都帶上,被範公公好一通教訓,以至於眼圈都紅了。

“沒什麼可傷心的,你想帶就帶。”馮樂真失笑。

廚娘還未開口,範公公便先說話了:“那怎麼行,人人都多帶一些,到時候路上累贅,還不是辛苦殿下。”

“一口鍋而已。”馮樂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

範公公:“哪是一口鍋的事,二千祁家軍為了追隨殿下,要離開自己住了多年的家鄉,一個個輕裝簡行,連家中老母烙的餅子都不敢多拿兩個,叫他們知道殿下的廚娘連鍋都帶上,他們又該怎麼想?殿下,您是以人心得天下,任何時候任何事上都不得失了人心”

馮樂真倒沒想過這些事,漸漸正色起來。

廚娘忙道:“不帶了不帶了,京都那樣大一個城,哪裡買不到好鍋了?到時候再買就是。”

“殿下。”範公公蹙眉。

馮樂真緩緩舒出一口氣:“知道了,按範公公說的辦就是。”

“多謝殿下。”範公公恭敬行禮。

馮樂真淺淺一笑,帶著阿葉去了彆處散步。

“範公公太小題大做了,殿下提高祁家軍待遇,照拂他們家中老小,是他們的大恩人,哪至於就因為一口鍋失了人心。”走遠了,阿葉才敢小聲嘀咕。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許多事都是從一件件小事積累起來的,今日是本宮疏忽,範公公提醒得對。”馮樂真笑了一聲,“到底是先帝身邊的老人兒,考慮事情就是周到些,這次回京帶著他是對的。”

阿葉眨了眨眼睛,隻是替廚娘說了一句:“她也沒壞心,隻是想讓殿下路上吃得好些。”

“本宮明白

的。”馮樂真點了點頭。

阿葉見她都懂,便笑了一聲。

主仆一人在院子裡轉了兩圈,阿葉突然心生感慨:“咱們剛來的時候,這院子破得跟什麼似的,一場積雪都能將房頂壓塌,如今也修葺好了,雖然小,但比起從前也算煥然一新。”

馮樂真抬眸,看向擦得鋥亮的青磚角簷,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殿下,咱們回京之後,是不是不會再來了?”阿葉問。

馮樂真:“以後有機會,還是可以回來的。”

隻是什麼時候有機會,卻是說不準了。

阿葉抿了抿唇:“剛來的時候,天天盼著離開,真該走了,反而有些舍不得了,殿下一十一歲來到營關,時隔四年離開,算是最好的年紀都留在這裡了。”

“隻要心氣兒不倒,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年紀。”馮樂真走到燈籠下抬起手,看著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

阿葉沉默許久,笑了:“殿下說得對,隻要心氣兒不倒,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年紀。”

主仆一人聊天到深夜,馮樂真被阿葉強行送回了寢房。這段時間她鮮少獨處,此刻屋裡隻她一人,她坐在梳妝台前想了很多,想到四年未見的傅知弦,想到去了雲明的沈隨風和祁景清,想到決絕離開的聞歌、被塔原王宮困住的緋戰,還想到了……已經離世的陳儘安。

她垂下眼眸,視線落梳妝台上,那裡有緋戰相贈的方盒,也有一個巴掌大的、某人花了所有銀錢還預支工錢才買來的水精燈籠。

想得太多,何時靠在桌邊睡著的都不知道,大約是因為睡得不舒服,她昏昏沉沉間做了夢,夢見有人喚她殿下。

“殿下,殿下……”

她靜靜看著眼前人,沉默了不知多久,才問一句:“何時回來的?”

“昨晚回的。”他說,“知道殿下該回京都了,卑職日夜兼程,想追隨殿下一起回去。”

馮樂真無聲笑笑:“好,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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