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2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8919 字 8個月前

“嗬……”

一道沉重的吸氣倏然響起,接著便是壓抑的咳嗽。

馮樂真頓時眼睛一亮,連忙朝聲音來源爬去:“儘安!”

“殿下……

”陳儘安的聲音有些低,但也快速將手伸了過去。

黑暗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兩雙手交握在一起,馮樂真的心倏然安定了。

“你怎麼樣,受傷了沒有?“馮樂真低聲問。她可沒忘剛才掉下來的刹那,是他用身子將她護住,那些橫生的枝條才沒傷著她,隻是摔下來的刹那,二人還是因為重大的衝擊被迫分開了。

“……沒有,就是昏迷了一下,殿下你呢?”陳儘安徹底清醒了,握著她的手愈發用力。

馮樂真:“本宮也沒事。”

“那咱們現在就離開吧,免得夜長夢多。”陳儘安掙紮著坐了起來,黑暗中馮樂真看到他將什麼東西裝進懷裡。

他的呼吸比之前急促,馮樂真顧不上問他裝了什麼,隻是一味擔憂:“你真沒事嗎?”

“沒事,就是摔得渾身疼。”陳儘安說著,忍不住笑了一聲。

馮樂真也笑,笑完又有些無奈:“本宮也渾身疼。”

“等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睡上幾日。”

“本宮準你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不必像其他人一樣當值。”

“月俸照發?”陳儘安突然問。

馮樂真顯然沒想到他也有與自己開玩笑的時候,愣了愣後突然笑了出來。

黑暗中,陳儘安聽到她的笑聲,臉上頓時燒起一股熱意。可能是這半年在軍中待慣了,也可能是黑夜給他壯了不少膽,他竟然就這麼胡言亂語起來。

陳儘安生出些窘迫,正思索要不要道歉時,便聽到馮樂真打趣地問:“你要月俸做什麼?”

“給殿下買首飾。”陳儘安想也不想道。

馮樂真微微一怔,心口仿佛有什麼突然被擊中。

相比那些玩笑話,還是說實話更適合他。陳儘安收斂心神,認真道:“卑職在南邊時,看上一塊上好的翡翠原石,若是做成頭麵,殿下一定喜歡。”

“那你買了嗎?”馮樂真說話時,眼底泛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陳儘安沉默一瞬,再開口有些難為情:“還沒有。”

“為何?”

“……太貴。”

馮樂真:“……”

“卑、卑職現在的月俸雖然不少,但暫時還不夠買那塊玉的,”陳儘安說罷,又快速補充一句,“但卑職救過那個商人的命,他答應了會替卑職留上十年。”

“……十年?”馮樂真語氣微妙。

陳儘安沒聽出來,還在自顧自解釋:“其實用不了十年,卑職現在做大將軍,衣食住行都在軍營裡,不必額外支出,滿打滿算六年也就足夠了。”

他似乎熱衷於攢錢給她買東西,分析起來更是頭頭是道。

聽到他說要用六年的俸祿買一塊翡翠原石,馮樂真心底仿佛被塞滿了東西,一時間脹得厲害。

“為何對本宮這麼好?”她輕聲問,“本宮縱然對你有恩,這幾年的誓死追隨也該還夠了,為何還要對本宮這麼好?”

六年不花錢不添東西

,所有俸祿換一套頭麵這種事,彆人或許做不到,他是一定能做到的,畢竟他當初送的水精燈籠,如今還掛在自己的窗前。

“其實這世上對本宮好的人很多,願意為本宮付出性命的人也很多,隻是你……”

阿葉自幼跟隨她,秦婉的命都是她救的,還有祁景仁、範公公……這世上願意為她豁出一切的人太多了,可也沒人會為了送她一樣她或許根本不會在意的禮物,去過六年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馮樂真歎息一聲,“隻是你好得太過了,本宮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因為……”陳儘安隻說了兩個字,便突然閉上了嘴。

馮樂真不解:“因為什麼?”

“……因為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陳儘安堅定道。

馮樂真聽出他說的不是實話,至少不是全部的實話,但也不想在這樣的夜晚,反複同他確認這樣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於是無聲笑笑,扶著旁邊的樹想要爬起來。

陳儘安察覺到她的動作,立刻伸手去扶,馮樂真也跟著抬手,指尖卻無意間擦過他的腰帶。

“濕了。”她說。

陳儘安嗯了一聲:“剛才蹭了不少露水。”

馮樂真撚了撚手指:“這露水怎麼有點黏,濕得不多吧?”

“不多,就這一塊,”陳儘安繞到她身前,“上來吧殿下。”

馮樂真答應一聲,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後背,唯恐再將他背上的傷弄得更糟。

陳儘安不再多言,背上她深吸一口氣便開始往前走,將荒山上流動的火把全都拋之身後。

今晚沒有月色,天與地都被黑暗覆蓋。這條路還不知要走上多久,馮樂真聽著陳儘安沉重的呼吸,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他額頭上水漉漉的汗。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她低聲問。

陳儘安嘗試在開口前平複呼吸,但發現很難做到,索性就放棄了:“卑職……走得急,出汗也是正常。”

“要不你將本宮放下吧,扶著走或許會輕鬆些。”馮樂真很快道。

陳儘安搖頭:“那樣太慢,萬一他們追上來就不好了。”

馮樂真皺了皺眉,正要說路途遙遠,單靠他一個人也不是辦法,可話還沒說出口,陳儘安就先說話了:“方才那人是李同?”

“是。”

“他不是在冷宮做雜役嗎,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了。”陳儘安做了大半年的楊閱山,又來了京都幾個月,對宮裡的事還算知道些。

馮樂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陳儘安眼神一暗:“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殺了他。”

馮樂真失笑:“你與他無冤無仇,沒事殺他做什麼?”

哦,也不算無冤無仇,他上輩子就是被李同殺的,隻是上輩子的事……馮樂真喉間溢出一聲歎息,小心翼翼地趴在了陳儘安身上。

陳儘安察覺到身後的溫熱,一顆心驀地軟了下來,而柔軟過後,又有一瞬的分神。

“這個李同隻是跳梁小醜,相比之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本宮更好奇馮稷為何會召回尋找本宮的禁軍,”馮樂真的臉貼在他的脖頸上,沾上了他的汗也不在意,“他都炸皇陵了,顯然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最後一擊,勢必是要死見屍活見人的,如今本宮下落不明,他怎麼可能會放棄尋找,除非……”

“除非他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隻能召回禁軍。”陳儘安接話。

馮樂真笑了一聲:“看來咱們的人沒有坐以待斃。”

陳儘安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馮樂真扯起袖子,又幫他擦了擦汗,道:“還是歇歇吧。”

意識到馮稷已經被控製後,她便沒有那麼著急回去了。

陳儘安卻拒絕:“李同那群人若是找到山洞,定然很快就意識到我們在附近,還是要儘快離開。”

“你身子骨還撐得住嗎?”馮樂真又問。

陳儘安答應一聲:“撐得住,卑職不會勉強自己。”

“可你出了很多汗。”馮樂真眉頭微蹙。

陳儘安笑笑,呼吸因此斷了一瞬,又被他遮掩過去:“趕路嘛,出汗也正常,隻是汗味熏人,辛苦殿下了。”

“本宮有什麼辛苦的。”馮樂真無奈,又一次靠在他的脖頸上,大約是出汗太多,他身上現在涼涼的,她想了想,伸手捂住他露在外頭的肌膚,下一瞬便察覺到掌中肌肉的緊繃。

馮樂真閉上眼睛,輕輕歎息一聲:“你啊……”

陳儘安抿了抿唇,乖得不像話。

今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想來明天是個陰天。馮樂真貼著陳儘安水淋淋的後頸,聽著他沉重的呼吸,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不太好,睜開眼睛時渾身乏累,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而背著她的陳儘安,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停下休息吧。”她低聲道。

陳儘安:“不行,必須在天亮之前儘快找到咱們的人彙合。”

“休息休息,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不……”

“儘安。”馮樂真喚了他一聲。

陳儘安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停下了。

去往周家村的路是一條坦途,兩邊都是大片的農田,如今已經長出矮矮的麥苗,風一吹仿佛無聲的海泛起波紋。

兩人藏在路和農田之間乾涸的溝渠裡,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許久,馮樂真低聲問:“還好嗎?”

“卑職很好,殿下呢?”陳儘安反問。大約是走了許久太累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馮樂真黑暗中往他旁邊挪了挪,又一次碰到他的衣襟,還是濕的。

“還是濕的。”馮樂真抿了抿唇。

“嗯,陰天濕氣重,衣裳不容易乾。”陳儘安將衣裳扯回去。

馮樂真理了理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裙,結果也摸到一片濕意,是小腿到腳踝的位置,應該是她雙腿環著他的腰時,從他身上蹭到的水。

樂真撚了撚手指,感覺有點黏,卻也沒太放在心上。

陳儘安隻休息片刻,便堅持要繼續趕路了,馮樂真隻好蜷著一條腿起身,重新趴回他身上。

陳儘安托著她的腿彎猛地起身,身子突然不受控地晃了一下,馮樂真下意識抱緊他的脖子,還未等開口詢問,就感覺他已經站穩了。

“起得太急,有點頭暈。”他主動解釋。

馮樂真眉頭緊皺:“你確定沒事嗎?”

“卑職能有什麼事。”陳儘安笑了一聲,背著她繼續在黑暗中趕路。

這一夜實在是太漫長了,漫長到馮樂真看著沒有儘頭的路,覺得他們隨時會死在這裡,可夜晚又分明太過短暫,隨時隨地都可能會天亮。

她趴在陳儘安身上,又一次睡了過去。

這次倒是睡得不錯,也沒有做夢,隻是睡到一半時,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喚她。

“殿下,殿下……”

馮樂真睜開眼睛,緩了半天才意識到那是陳儘安的聲音。

“醒了?”陳儘安聽出她的呼吸聲有了變化。

馮樂真低低應了一聲:“本宮睡了多久?”

“將近一個時辰。”陳儘安回答,“天快亮了。”

馮樂真抬眸看一眼天邊,已經泛著淺淺的灰,周圍的麥田也逐漸變得清晰。

“殿下,我們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到周家村了,殿下還記得要怎麼走嗎?”他輕聲問。

馮樂真閉了閉眼:“記得,這條路走到儘頭,往左拐進一條小路,穿過山道就到了。”

陳儘安笑了一聲:“記得就好,殿下的右腳……能走嗎?”

馮樂真嘗試動了一下,腳心頓時傳出鑽心的疼痛,她皺了皺眉,卻道:“可以,你將本宮放下來吧。”

她以為他是支撐不住了,想讓她自己走一段。

陳儘安卻不放她,隻是笑了笑道:“卑職還能再背殿下一段路,隻是之後的路就得勞煩殿下自己走了。”

“什麼叫本宮自己……”馮樂真問到一半,視線突然落在了自己的指尖。

昏暗的天光下,她的手指上染著不算陳舊的紅色,雖然已經乾透了,但還是叫人輕易想起潮濕時有些黏的觸感。

“陳儘安……”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

陳儘安卻好像沒聽見,隻管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陳儘安,停下!”她聲音倏然抬高。

下一瞬,陳儘安突然朝地上摔去,馮樂真下意識護住他的腦袋,隨他一同栽在了地上。

右腳被壓到,馮樂真疼得眼前一陣黑,勉強恢複視線後,便看到陳儘安倒在地上已經沒了動靜。

馮樂真這才看清,他原本英俊的臉上,早就被樹枝劃出了無數細小的傷口,而他的小腹上,此刻插著一截拇指粗的樹枝,鮮紅的液體緩慢地從樹枝下流出,已經浸濕了他大半衣襟。

她的衣裙上,也染著同樣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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