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歎口氣,就把大兒媳跟小孫女喚道跟前兒,繼續說了不少陸大郎兒時的趣事兒。
不是某年端午貪吃粽子,給陸家老爺逮住揍個屁股開花,就是十一二歲長成劍眉星目、俊美無儔的小郎君,白天不出門便罷,一出門便引的四裡八鄉的小娘子競相投擲鮮花果子,每次陸大郎黑著俊臉在前麵走,就有聰明的小娘子挎個小籃子,在後麵喜滋滋把那些鮮花啊、果子啊小心撿到籃子裡,然後去集市上叫賣。
大晉好風雅,轉亂未起時,京城達官顯貴聚集,上到豪門貴胄下到販夫走卒,皆愛在家中插上一束鮮花,不為彆的,就為學學文人騷客的雅致,畢竟香風熏得美人醉嘛。
那些小娘子每次去集市,那生意好得不得了。
北鄉郡地處北方,不如南方繁花似錦,冬末春初,花兒還未綻放,有好些家中不甚富裕的人家家中沒有暖房,買不到時令的鮮花,隻退而求其次去買絨布做的假花。
小娘子們賣的那些芍藥、牡丹、菊花啊,個個嬌豔欲滴、含苞待放,一朵花就能賣上幾十文,還搭幾個果子,好看又實惠,可不是緊俏的很?
那些年啊,村中好些人家中改善生活全靠著陸大郎那張俊臉了。
老太太自個兒說起來還樂咪咪的。
蘇氏差點兒笑到頭掉,哪管得福姐兒聽了老爹的糗事,捂著肚子小貓一樣在榻上滾兒。
陸大郎可不知道自己讓老娘給賣個底朝天兒。
邊關都護府,江南還是一片花海微雨,雁門關外卻已飄起了飛揚的鵝毛雪花。
邊關氣候是出了名的嚴寒惡劣,今年尤甚,往年要到十月份才下雪,如今才八月份河裡就結了冰,草原上牛羊凍死不少,牧民日子難過邊關就燃起烽火狼煙,關外牧草放羊數百年的羯族,最近跟發瘋的野狼般一連數次對雁門關發起猛攻,都被大晉戰士們給打回去了。
邊關城內滿目溯雪,路旁參天的古樹也被白雪掩蓋,天寒地凍,城外的羯族狗又不安分,城中百姓皆大門緊閉,在家中提心吊膽躲著。
不過這隻是一小部分百姓,城中大多數百姓還是守成將士很有信心的。
畢竟如今守成的是飛虎將軍陸都督,自從陸大郎在半年前初上戰場,一槍挑下羯族大將的頭顱一戰成名後,三年來守衛雁門關,數次殺退羯族,半年前在漠北與羯族大軍激戰,斬首羯族盧槲王,殲滅其精銳,斬殺數千。
自此羯族對雁門關隻守不攻,不知最近為何........
都護府外冰雪漫天,一眾黑衣士兵騎駿馬在雪道上踏踏而過,留下一片馬蹄印,這群士兵自都護府外下馬,仆人過來牽馬,一行十數人匆匆入府。
都護府占地龐大,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如今已是掌燈時分,重簷殿沿下皆掛上了琉璃燈,老仆婦、小廝在廊下立著。
正院書房燒著地龍,地磚上鋪著厚實的被褥,旁邊燒著炭盆,溫暖如春。
陸大郎頂著一身風霜寒雪而來,身著一襲靛青色錦袍,領口袖口皆綴黑狐毛,腰係白玉厚錦帶,外麵罩著一件墨黑大氅,他進了屋退下大氅,小廝上前接過悄然退下。
他撩著寬袍靠在書桌前,寬肩窄腰的襯出一雙大長腿,在明燈下聽下麵半跪的副將回稟,聽到自家老娘那句小兔崽子時,原本麵目清冷的男人居然勾起了薄唇,屈指敲了敲紅楠木桌角,讓人退下了。
那小副將如臨大赦,忙起身退了出去。
陸大郎輕笑一聲,忽然想起剛才羌族那邊的異動,頓時暗眯起一雙眼,若有所思起來。
*
沈溪不知道自個兒好大兒又磨刀霍霍想殺敵了,正與兒媳婦們一起樂滋滋籌備食肆開始的事。
沒錯,老陸家一家人總算是把開小食肆的銀子賺出來了。
沈家的店麵是自家的,不過已多年未開張,鋪子裡還是要裝飾一番,鮮花字畫是必不可少的,食肆裡的桌椅板凳也需請工匠用桐油漆一遍兒。
這些瑣事看起來好辦,其實一件件辦起來能跑斷腿兒。
這幾天,陸二郎陸三郎上午擺攤兒,下午大街小巷的跑,買花買畫,置辦物資,請工匠.......,忙起來連吃口飯的功夫都沒有。
不過忙雖忙,一家人卻樂在其中。
至於食肆的名字還是以前的沈家小食肆。
這個名字,一家人都沒有異議,家裡三個兒媳婦更是舉雙手讚同,畢竟這房子是老沈家的,食肆也是老沈家的,食肆名字不叫沈家小食肆,難不成要改成彆家小食肆?
幾個兒媳婦想想,都覺得彆人要笑掉大牙。
老陸家往上數幾代,不是在鄉下耕地當地主,就是去京城趕考,祖爺爺那輩家裡還出過進士,往後幾代,一群兒郎考了許多年連個舉人都沒中,說得好聽是耕讀傳家,說的不好聽那就是一家子花花玩意兒沒一個爭氣的!
要不是老陸家祖山冒青煙兒,家裡有娘坐鎮,這會兒兵荒馬亂的,自家一家子還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風呢。
再說老太太對三個兒媳婦簡直比親閨女還親。
娘說啥就是啥!
彆人敢廢話不?
老陸家僅剩的倆小豆丁——福姐兒跟彥哥兒瑟瑟發抖,趕緊搖頭。
陸二郎、陸三郎,還有遠在邊關吃雪的陸大郎直接讓自家媳婦兒給無視了。
“........”
這日開店瑣事兒忙活的差不多了,沈溪瞅著外頭太陽還老高,突然想起大郎送來的箱子還在倉庫裡放著沒開封。
老太太就叫了陸二郎兄弟來拿出鑰匙,把一個香樟木的箱子打開,這一打開倉庫裡頭金閃閃一片,陸二郎兄弟探頭一看,眼珠子差點兒掉下來。
謔,滿滿一箱子閃瞎狗眼的金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