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當天劉氏給方家門房捆了之後,方家大奶奶還未曉得這場鬨劇。
此時方大奶奶在婆母院中伺候,倒是大奶奶身邊的丫鬟聽說了此事,往地上“呸呸”兩口,“真是不知道規矩,一個姨奶奶的老娘也敢自稱我們府的親家老夫人!呸!好大的臉麵!”
另一個丫鬟冷笑道,“可不是,有什麼樣的老娘就生出什麼樣的兒女,福祥院那位行事做派就不像是正經良家女子,哪有好人家的女子給人當姨奶奶,天天霸占爺們兒不放,既然有這樣的女兒,外頭那位做出這些事情也在意料之中啊!”
恰逢方大奶奶所出的嫡子方昕去外租家探親歸來,方家的宅子坐落在一條靜謐悠長、綠柳環繞的寂靜街巷之中,方昕一行人下了馬車之後,行李都由小廝帶回方府內,而劉氏則被捆在方家的內院。
方府是座幽深秀麗的古典園林,其建築雖熱樸實無華,但是後院內古樹參天,曲廊亭榭、開合有致也不失為當朝大員居住的府邸。
方昕的外祖母謝氏,祖籍浙江揚州,亦是出生於官宦人家,嫁到婆家已經有三十多年。
為丈夫生下了一子兩女,長子是長遠年間的進士出身,如今在外地任知府很少回京城,其子女妻妾也都居住在杭州,次子在家中經商,小女兒就是方大奶奶了。
因著方昕自小常在外祖家居住,所以眾多孫輩中謝氏最疼愛他。
這次方昕回府帶了不少好東西,孝敬祖父母。
而方家老太太雖然表麵上對孫兒們一碗水端平,但是心下裡還是偏向方昕這個嫡長孫多一些。
方家老太爺老太太住在府西園的玉泉院,方昕一行人在小廝的帶領下走過了幾條幽深寂靜的長廊,又路過了一座流水潺潺的假山才到了老人家居住的西園。
方昕進院的時候,正好方家門房要往老太太院中去。
門房到了門口被兩個丫頭攔下了,他對著丫頭作揖。
“姐姐好,外頭有事要報給太太。”
這會兒,方大奶奶正在老太太院裡呢,那丫頭讓門房等著。
門房老實候著,方昕還打量了一下門房,屈指瞧瞧,“出了什麼事兒?”
門房見是大少爺,想著外頭那事兒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兒,就一五一十把事兒說了一遍。
方昕聽完喝笑一聲,懶洋洋道,“我竟不知,府中何時多了位親家老夫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笑著的,可語氣卻是冷得很。
門房再吃頓也曉得大少爺生氣了,趕忙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方家老太爺老太太兩個居住的小院,小院中樹木豐盛,一顆高大的海棠樹,堂前有一架長勢甚好的藤蘿,碧樹綠草很是喜人。
方家老太太在屋內,就透過隔扇看到孫兒的背影,但是她畢竟上了年紀擔心老眼昏花看錯人,忙站起身問邊的丫鬟:“是昕少爺來了吧?”
“祖母,是孫兒來了。”門外的方昕聽見老太太的話連忙說道。
孫兒的話音才落,老太太就高興的不行了。
方昕進了屋子,跟老太太行了禮。
“祖母,孫兒有樁趣事。”
“何事,快講來給祖母聽聽。”
方老太太聽孫兒講完頓時大怒,嗬斥下人讓沈倩快滾到院裡來。
沈倩在自己院中得了信兒一臉不明所以,想著莫不是又是旭兒惹了什麼禍?她忙帶著丫鬟去了老太太院兒。
沒想到剛進了老太太院兒,就看見自家親娘跟個潑婦一樣,陪撇著兩條腿在裡頭撒潑。
“倩兒啊,我的倩兒,你在哪兒啊!娘叫這群老虔婆欺負了!”
劉氏在家中也算是享福,養尊處優慣了的何曾吃過這等苦頭,那門房捆她的時候,石階的棱角硌著腳下痛的不行,嘴裡也給塞了臭氣熏天的襪子,讓人作嘔。
劉氏發髻散亂,頭上的珠釵也掉了幾隻,那門房提著她過來的時候,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手滑了她掉進了院裡的臭水溝,臉上烏漆麻黑,頭發亂糟糟的,劉氏看上去確實像個鄉下瘋婆子。
隻是劉氏卻看不見自己現在這副模樣,隻以為她還是原先高高在上的方府親家老夫人。
“好你們這群下賤蹄子,敢這麼對我,當心我讓倩兒扒了你們的皮!”
沈倩看到這一幕,當下心頭竄起一股怒火,裡看到院中眾人嬉笑的眼神兒,差點兒咬碎一口銀牙。
劉氏高下巴剛想要斥責那些奴婢幾句,結果在看清沈倩模樣那一刻,她目光驚詫,腦海中不自覺回憶起一個熟悉的人影,脫口而出:
“倩兒,你作何跟老母雞一般,如此鼻孔朝天出氣?”
沈倩:“………”
還不是給你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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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風高氣爽,這日剛蒙蒙亮,天邊泛著魚肚白。
街烏衣巷街上幾個早食攤子早早支了起來,撐著烏篷船的商販徐徐而過,順嘴跟熟人打聲招呼,有那眼尖的略一打量,就發現街角的沈家小食肆開張了。
沈溪在家料理鄉下八十畝水田的租子,最近王莊頭有個侄子求到陸家,想租賃陸家的幾畝水田,免去徭役,過幾年好日子。
大晉律法,一名舉人名下有數百畝的免稅田,數十名免兵役的名額。
若是十裡八村有讀書人中了秀才或是舉人,便有不少生活困頓的農民求到秀才、舉人老爺門下賣身為奴,這樣就可以不用給朝廷交賦稅,家中人也可以免除兵役者。
如此,對有功名者跟農民兩者都有好處。
沈溪覺得這事兒不差,剛想叫三郎去回了信兒,外頭陸二郎一臉急色衝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