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側頭看他,語氣依舊平靜，“揍敵客啊……就這麼老實地告訴我嗎？”
“啊，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你。”伊路米輕鬆地說,“對你我是不會有欺騙的。”
“是嗎。”庫洛洛冷冷地道,“無論我問什麼你都會誠實回答？”
“嗯，我一般有問必答。”
對話間兩人停下了腳步，庫洛洛甩開伊路米的手,後退了兩步，又伸手扶著一旁粗壯的樹乾,他問：“那你實話能告訴我，萊斯利和勞瑞的車禍是你乾的嗎？”
周遭因這句話重新陷入了死寂，伊路米凝視著庫洛洛一會,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還是被你察覺了。”他的語氣有點傷腦筋,“其實就算你起了疑心，你當做不知道不是更好嗎。好吧，你先彆生氣……這件事的確是我做的。”
在聽到這句話的那瞬，庫洛洛的手指硬生生地扣入了堅硬的樹乾內,但尖銳的痛卻是從心底浮上！
“那場火災和埃裡克的死呢？”庫洛洛的聲音像是從喉間擠出，他死死地盯著對方，臉色陰沉,“也是你嗎？”
“這都被你察覺到了啊。”伊路米形式性地鼓了鼓掌，把這個當作一種肯定和鼓勵，“很聰明呢,是哦。”
“為什麼？”
“嗯？”
庫洛洛眉宇間皆是戾氣，“我問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伊路米歪了歪頭，一副不解的樣子，“殺人還需要原因嗎？”
似乎見庫洛洛的憤怒已經到達了頂點,他放緩了語調，妥協性地分彆給出理由。
“他們都影響到我了，也是你的問題，想知道真相為什麼不直接問我？雖然我也沒想好怎麼說……說起來，你是發現了手機裡的定位才會這麼做的吧。”他平靜地說道，“我隻是不想讓事情超出我的控製範圍，因為我很在乎你。”
他的態度過分得理所當然，一點也沒覺得自己的話語中的邏輯關係有多麼離譜。
“至於那場火，其實也是你的問題，我都和你說過好幾次搬家了，但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呢？”伊路米說到這裡還有點傷腦筋地停頓一下，“否則我也不用為了得到你的同意這麼做。說起來這兩件事……”他提了提嘴角，“起因都在你。”
儘管已經猜到，但親耳聽見後的那種震撼依舊無法用語言形容。
庫洛洛注視著他，“你殺了那麼多人？還說是為了我？”
伊路米抬起手，“準確來說我一個人都沒有殺，是他們急於逃命才反而窒息而亡。”
他想了想，又道:“你也不認識他們吧，為什麼要生氣？都隻是無關緊要的外人而已，還是說你要為了他們對我發脾氣嗎？”
他理所當然的質問令庫洛洛怔在原地，忽然深刻地意識到對於一個沒有人性與良知的殺手來說，人命就如同死物，是能和金錢劃上等號的，談論什麼道德什麼負罪感都是虛無的。
所以這些罪惡隻能由他來背負，是他害死了他們
。
“埃裡克的話，那就是他的錯了。”伊路米繼續說著，“他之前來找你，還對我說了些挑釁的話，我就順手殺了。”
等說完，他稍微停了停，才道：“我解釋完了。”
沒有人回答，庫洛洛微微垂著頭，等伊路米停下了後才重新看向他，他的眼眉壓得極低，嘴唇抿緊到發白，這本該是殺氣騰騰的表情，但微紅的眼眶卻顯得他有些脆弱起來。
伊路米微微怔了下，忽然也冷下臉，他不想看到庫洛洛為了彆人流露出這樣濃重的情緒。
要警告他嗎？但之後呢？如果選擇用強硬的方式改掉他的這種壞習慣也不是不行，但這絕對會引來對方的反抗，這不是他想要的相處模式。
要讓步嗎？伊路米想。
哎，好吧。
“下次我會選個更溫和點的方式，我錯了，你彆生氣了。”他道，“你站得太久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回去？”庫洛洛過了一會，才輕聲開口，“你還想把這一切當作沒發生過嗎？”
“不然呢？”伊路米一臉無辜，“我已經解釋了原因，也道了歉，你還要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和我生氣嗎？”
庫洛洛一字一句道：“他們是我朋友。”
“揍敵客家的人不需要朋友，而你是我伴侶，也要學會慢慢接受這點。”伊路米自顧自地說，“但考慮到你成長的環境，我可以給你時間適應。”
“你要相信我都是為了你好，不必要的人際關係不僅幫不到你的忙還會拖累你，事實上這次旅行我還打算帶你回家一趟，見見我的父母。”
他嘴角勾起點弧度，“不然趁著這次機會，你乾脆把工作辭了吧，隨我搬去枯枯戮山好了。”
當一個人自說自話到這個地步時，證明了對方的目的不是和你溝通，隻是單方麵通知而已。
“如果我不願意呢？”
伊路米語氣輕快地揭開了自己獨斷專行的真麵目，“你這麼聰明，應該在知道我身份的時候，就明白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了。”
聞言，庫洛洛卻笑了下，儘管他冰冷的眼底沒有染上一點笑意。
他輕聲道：“不啊，還有彆的辦法。”
伊路米歪了歪頭，“？”
庫洛洛拿出藏於身後手I槍，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道：
“隻要你死就可以了。”
*
扳機扣動，兩人之間所有的情誼仿佛也在那瞬間如鏡麵般被砰然擊碎。
在感情最濃烈的時候，庫洛洛曾設想過他與伊路米的結局，有美好的也有糟糕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無疾而終，可他怎麼都沒想到兩個人最後會以冰冷的死亡作為終結。
但這個帶來災難的魔鬼是由他所招致，也必須由他親手了結，哪怕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然而庫洛洛預想中爆頭的血腥場麵沒有發生，子彈從黑洞洞的槍□□出的那刻，原本站在他麵前的伊路米仿佛會瞬移般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可他居然沒有躲閃，而是直接伸手按住槍口將槍往上抬起！
鮮血四濺！
子彈穿過伊路米的掌心後“哢嗒”一聲清脆地掉落在地麵上！
庫洛洛黑色的瞳孔縮緊，他想過可能無法輕易殺掉職業的殺手，卻不料他的速度竟比出膛的子彈還要快！但奇怪的是，他剛剛分明是可以完全避開的，卻偏偏用手掌去擋！
為什麼？
須臾間庫洛洛也沒功夫思考那麼多，他們的距離拉近了，這對他來說正好實行計劃的第二步！
藏於袖口的小刀滑落出，庫洛洛毫不猶豫地淩厲揮刀！
目標是伊路米暴露出的頸側！
這一串動作行雲流水，找不到半分空隙，而站在原地的殺手也一動未動，漆黑的雙眼異常空洞，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就在刀鋒堪堪要刺破皮膚的那瞬，伊路米忽然側身有了動作。
那隻受傷的手像揉團紙似的捏扁了槍口，他如同沒有痛覺般，就在刀鋒要刺入時，他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庫洛洛拿刀的手腕！
伊路米的動作太快了，肉眼甚至捕捉不到他何時出手的。
這已經不屬於一般人類可以做到的範疇內了，庫洛洛再怎麼樣也無法預料到作為殺手的伊路米居然能到這種地步，立刻暗道糟糕。
但被伊路米捉住了後又怎麼可能那麼簡單脫身，幾乎是眨眼間，庫洛洛就感覺自己被扯著手腕，拽到了伊路米的跟前。
接著脊柱處忽然傳來了尖銳的疼痛感，像是被銳器刺入般，疼痛之餘還令他無法動彈。
伊路米做了什麼？！
殺手的臉上依舊淡淡的，沒什麼情緒，麵對庫洛洛想殺他的舉動也沒有任何惱怒的樣子，仿佛對方隻是在和他玩危險的遊戲罷了。
伊路米歪了歪頭，有些傷腦筋似的看著跟前滿眼殺意的人，歎了口氣道：“都給你打一槍了，還在生氣嗎？”
庫洛洛被迫沒法做出一點舉動，隻目光冰冷地看著他。
伊路米反而彎起嘴角，“但值得誇獎，下手很果斷，你果然有成為我家人的資質……”說著，他彎腰湊到對方耳邊，“隻是你沒衡量好我們之間的差距，所以失敗了。”
有人要殺你，你還誇獎他，並且給他分析失敗的原因，腦子沒點問題都做不出來這種事。
庫洛洛心裡當然也是這麼想，看向伊路米的視線也越發陰沉。
這副冰冷且敵視的模樣讓伊路米總算生出了些不滿，他微微眯起眼，認為自己對庫洛洛是相當容忍了，自從確認伴侶的關係以來，很多事都沒有直接替他做決定，而是征求他的同意後才去做，這是他的弟弟們都沒有的待遇，現在居然為了無關緊要的外人跟他對抗。
不過一時半會很難讓他意識到錯誤，庫洛洛很有自己的想法，性格又實在太倔了，隻能回去再慢慢教育了。
“你應該明白做出這樣選擇的後果，”伊路米聲音冰涼，扣著庫洛洛後頸的手指間出現了一枚念釘，如同宣
判一個懲罰似的道，“我要回收給予你的一些權利了。”
庫洛洛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了大腦一股尖銳的劇痛襲來，像是有什麼東西生生鑿進了腦葉，疼到他眼前發白，思維近乎停滯。
“很快就好了。”恍惚中，那道輕柔的聲音安撫般地說道，“……睡吧。”
下一秒，疼痛忽然消失，一陣強烈的困意湧上來，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庫洛洛緩緩閉上眼，身體不由自主地栽進了麵前人的懷抱。
……
勒路斯安靜地等在車邊，看到伊路米的身影出現，他立刻打開了後車門，等伊路米抱著人坐進去後，他也來到駕駛座，啟動了車子。
對於不久前聽到的槍聲、伊路米染血的左手，勒路斯隻當沒聽到、沒看到，恭敬地問：“伊路米少爺，是返回努薩島嗎？”
“不，”伊路米否認道，“去機場，準備回枯枯戮山的最近機票。”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