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濱海項目招標,季迦葉和張書記那邊打過招呼,沈長寧便帶著營銷部的人去投標了。
這幾天餘晚和顧菁菁工作分外悠閒。餘晚今天要去沈家彆墅那邊,她正在整理東西,忽的,身後的顧菁菁“呀”了一聲,說:“有人要跳樓!”
餘晚蹙了蹙眉,走過去。
原來還是季迦葉那檔子事,顧菁菁一直在關注,整天在餘晚耳朵邊嘮叨。
因為江成他們鬨了這幾天,季迦葉根本沒接招,這事涼了好幾天,似乎就有職工沉不住氣,想要跳樓了。
現在是網絡時代,這種消息總是傳得很快。照片上那個要跳樓的,餘晚還認識,姓楊,是廠裡年紀最大的一個職工,眼看著就要退休,拿退休金的。現在突然想不開,恐怕還是被季迦葉逼的。
顧菁菁不免擔憂:“如果真跳樓了,季先生會不會有事啊?”
餘晚沒說話,她隻是回去繼續收拾東西。
見餘晚這樣漠不關心,顧菁菁不由好奇:“餘助,你都不擔心的麼?”
“擔心什麼?”餘晚頭也不抬。
“擔心季先生啊。”顧菁菁自然而然的說。她也看到了季迦葉和餘晚的八卦報道,心裡雖然酸溜溜的,但也隻有羨慕的份。
季迦葉那種人,高高在上,本來就不是她該奢望的。
其實,她覺得餘晚也有些配不上,可是,她也隻是這樣悄悄想一想。
餘晚手中動作一停,她垂眸說:“那是他們公司該擔心的,和我們無關。”
公事公辦的口吻,好像真的不在意。
顧菁菁撇撇嘴,便不再問了
。
餘晚提著包,麵無表情的下樓。
外麵太陽很毒,曬得直晃人眼。怔怔在大太陽底下站了一會兒,餘晚才伸手攔了出租。
“小姐,去哪兒?”司機問。
還是怔楞。
沉默了一會兒,餘晚終還是報了沈家彆墅的地址。
既然有人要跳樓,消防過來了,各大媒體也在,還有廠裡成百的職工圍觀。
江成在樓下喊話:“老楊,你彆衝動啊。”
那個老楊年紀已經很大了,頭發花白,扶著頂樓欄杆,被曬得眼睛陣陣發黑。他哭道:“我辛辛苦苦在廠裡乾了一輩子,要是廠子沒了,我就什麼都沒了,我也不想活!”
江成順勢對在場媒體介紹:“老楊是我們廠最老的職工,現在這樣都是被北川集團逼的,季迦葉他要逼死人了!”
又憤慨道:“我們這幾天,一直試圖想和北川集團建立溝通,但對方根本不在意我們的死活!喏,這是他們讓我們做的零件。”江成給媒體展示。
天氣熱的人發暈,說完這一大段,江成抹了抹汗,又往外瞟去。終於,一輛車過來,停在廠區外麵。
季迦葉從車上下來。
一絲不苟的商務西裝,眉目冷峻。
澄澈發亮的天際下,隻有他一身深色,沉沉的,勾著人的視線。
見到季迦葉,有人便認出他了,這會兒高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害得咱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這麼一喊,其他職工也跟著躁動起來,罵得也更為難聽。
季迦葉麵容淡漠的走過去。
那些謾罵就在他眼前,耳朵裡,他仍舊沒有丁點表情。
江成咬牙切齒:“季先生,你終於來了!”
季迦葉並沒有理會他,隻是對著眾人,他說:“我今天之所以過來,是要做個澄清。首先,我早就和江先生說過,我會全盤接受這家廠,同時,我不會裁員,所有在職員工全部並入北川集團。我不知道,江先生為什麼一直沒有向大家提這一點,讓大家誤會。”
他聲音清朗,極有說服力。
一聽這話,眾人麵麵相覷,看看江成,又看看季迦葉。
他們原本隻是擔心失業,這樣一來,好像連鬨的理由都沒有了。而且,並入大公司,福利這些更加有保障呢。一時人心鬆動,你推我搡。
“至於江先生——”
季迦葉漫不經心轉眸,終於望向江成。
他的眼神是冷的,讓人莫名發怵,江成嘴裡卻說:“我怎麼了?”
季迦葉淡淡的笑:“你煽動他們來鬨,難道不是為了一己私利?還有,”他指了指樓上的老楊,“如果我今天不出現,這位騎虎難下真跳樓了,是算你害死的,還是我逼死的?”
他一頓,還是涼涼的笑意,季迦葉慢條斯理的說:“江先生,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
他威脅他,還將他的麵目揭露在眾人麵前!
可分明是季迦葉做的過分、無恥、下了狠手,但到最後,似乎通通成了江成的錯!
江成手攥著,輕輕顫抖。麵前這個人實在太可惡,明明是他的錯,現在卻來倒打一耙,叫他變成了惡人!
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
江成氣得發抖,怒不可遏,直接操起手裡的東西就砸了過去!
他手裡拿的是一個零件,給媒體做展示用的,有一點沉。
很奇怪,季迦葉也沒躲,而是定定看了他一眼,江成還來不及細想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手裡的東西已經掄到季迦葉胳膊上。
砸在胳膊上是沒有聲音的,掉在地上,倒是梆的一聲,眾人嚇了一跳。
季迦葉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
餘晚到沈世康那兒,還沒來得及說工作,倒是沈世康說:“小晚,看新聞了麼?”
“什麼?”餘晚一愣。沈世康便示意她看新聞。餘晚看本地電視,上麵恰好停在季迦葉受傷的那一幕。同時,主播還在說,季迦葉季先生同時承諾所有職工並入北川集團,不裁員,也不區彆對待,更不會追究江某的故意傷害罪……真真是奇怪了,所有媒體輿論瞬間反轉,餘晚不免詫異。
沈世康笑:“季迦葉那天來找過我,他找我要媒體的資源幫忙。我還覺得奇怪呢,他怎麼一直按兵不動。原來他沉了這麼多天的氣,就是為了將人逼到絕路,來這麼一出苦肉計。”——季迦葉在這事兒上麵根本不占理,如此一來,他倒是變成了受害者!連對員工的好,都成了閃光點!
餘晚卻惘然未聞。
看著電視裡,季迦葉垂在身側的那條胳膊,她默了默,低下眼。
這天沈世康還是留她吃晚飯,餘晚吃了兩口,便擱下碗筷。
“咦,小晚,不吃了?”沈世康問。
餘晚抿唇笑道:“我不太餓。”
沈世康點點頭,說:“那也不留你,讓司機送你。”
“不用不用。”餘晚說,“時間還早,我自己走走就好,反正山下有公交,還能叫車。”
聽她這樣客套,沈世康不大高興:“小晚,你還和我客氣?”他說著叫司機過來。餘晚推辭不掉,隻能坐沈家的車離開。
車上有點暗,沿著山路開出去。
餘晚側身,往某個方向看了看
。
暗夜靜悄悄的,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光,叫人辨不清方向。
餘晚回過身。
手機被她握在手裡,點開通訊錄,從頭翻到尾。停在一串號碼上。
她握著手機,心裡莫名有些慌,有些難捱的亂。
這種亂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沉默片刻,餘晚對司機說:“麻煩停一下,我在前麵買些東西,待會兒自己回去就好。”
司機和她也熟,自然而然道:“餘小姐,我在這兒等你吧?”
餘晚澀澀一笑,說:“不用的,我待會兒還要順便去看一個朋友。”
“行。”
既然她這麼說了,那司機也不多勉強。將餘晚放在路邊,他又說:“餘小姐,一個人小心啊。”
餘晚客氣的笑了笑。
車掉了個頭,往回開去,燈柱很快就消失在暗夜裡。
餘晚停在一家超市旁,她走進去。
已經入夜,新鮮貨架上的東西都賣空了,隻剩一些蔫頭蔫腦的小菜。魚缸裡,還有幾條魚遊來遊去。餘晚俯下身靜靜看了一會兒,又離開。
她最後挑了些新鮮水果,去探望病人,送這些似乎比較合適。
超市出來,已經九點。
這兒是富人區,叫不到出租車,漆黑的夜裡,時不時有豪車經過。
燈柱掃過來,餘晚孤零零的一個人。
勉強回憶了下路線,她提著水果籃,慢慢的,往那兒走過去。
走了將近四十分鐘,高跟鞋磨的腳有些痛。
餘晚在外麵摁門鈴。
是管家開的門,見到她笑:“餘小姐啊。”
餘晚微微一笑,道明來意:“聽說季先生傷了,我正好在附近,過來看看。”
她站在門邊說話,裡麵不輕不重的,傳來潘菲嘰嘰喳喳的聲音。
小姑娘的聲音總是青蔥又活潑。
餘晚默了默,還是笑,她說:“既然還有其他客人在,那我就不打擾了。”
“哎,餘小姐——”管家攔她。
餘晚一頓,像是想起來什麼,她將果籃遞過去,說:“這是順道買的,祝季先生早日康複。”
餘晚抿唇笑了笑,轉身離開。
黑夜暗沉沉的,她今天是黑白灰的經典搭配,走遠一些,就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