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2 / 2)

逾期 歲見 6586 字 3個月前

他反倒先退了,“不敢。”

溫辭同他走過熱鬨與繁華,穿進一條寂靜的小巷,拐了幾個彎,麵前視野豁然開朗,是一家修車行。

門口清出一片空地,停著幾輛摩托車。

“在這兒等我。”衛泯獨自走進門鋪裡,隔得遠,聽不見人聲,隻一會,他拿著一串鑰匙從裡出來,回頭朝裡喊:“是門口這輛黑色的嗎?”

裡屋傳來人聲:“就那輛,你注意點,小心被交警扣住。”

“放心。”他走下台階,取下掛在車把上的頭盔走到溫辭麵前,“你不是想當一陣風嗎?”

他抬手將頭盔扣在溫辭腦袋上,內壁的柔軟緊貼著耳朵,溫辭看見他唇瓣一張一合:“這個有點難,我可能辦不到了。”

“這個估計要等我死了才能辦到。”溫辭甕聲道。

“……”衛泯愣了兩秒,忽地抬手往頭盔上一拍,護目鏡遮住目光裡的溫度:“胡說什麼呢。”

溫辭被他語氣的嚴肅和認真嚇到,很輕地縮了下脖子,沒有再說胡話。

衛泯也從一旁的車子上拿了個頭盔,長腿一跨坐到摩托車上,單腳點著地,眼眸漆黑帶著點點笑意:“上車,帶你去兜風。”

溫辭心動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戳了戳。

她小心翼翼坐上去,手一直避著沒碰到他,一時腳沒踩穩,戴著頭盔的腦袋重重砸在他肩上。

“對不起。”溫辭慌張地道歉,也顧不上那麼多,手忙腳亂地坐直身體:“好了,你沒事吧?”

“沒事。”衛泯發動了車子。

嗡鳴聲在耳邊回響,摩托車在大街小巷勻速穿過,晚風吹在手背上,帶著幾分涼意。

衛泯很快開出了市區,車速也提了起來,風變得急促,道路兩側的樹木和燈光像一幀幀模糊的剪影。

溫辭人生裡很少有這樣極限的時刻,心提到了嗓子眼,抓著車底座兩側橫杆的手在不知不覺間挪到了他腰側。

高度緊張之下,她沒有注意到男生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

速度越來越快,耳邊隻剩風聲。

越往外開,視野越開闊,安城地處丘陵,沒有高山也不似平原,城市處於起伏之中。

低矮的山野連綿。

一路飛馳,綠樹路燈稻田,萬事萬物都被甩在身後,眼前隻有沉默的少年和疾馳而過的風。

溫辭的心漸漸開闊起來。

她閉著眼,風聲更響。

衛泯幾乎繞著整個安城的外圍騎了一圈,車速慢下來時,風聲也跟著小了,天早就黑了。

夜色中霓虹跳動,斑斕的星光高懸。

溫辭手腳都有些發軟,頭盔碰到他的後腦,兩塊硬邦邦的東西撞在一起,咚咚直響。

“怎麼了?”他戴著頭盔扭頭看了一眼。

“沒事。”

摩托車在山道緩慢行駛著,衛泯最後將車停在一處涼亭附近,站在那兒能看見大半個安城。

溫辭和他並肩站在一處,入目皆是交錯縱橫的光影,像星星墜落凡塵,熠熠生輝。

夜色寂靜,山林深處的鐘鳴聲忽遠忽近。

也許是當下氛圍使然,也許是她迫切地想找一個人訴說,溫辭打破了這一晚上的沉默:“我有一個堂姐——”

衛泯在她開口的一瞬間,扭頭看了過來,溫辭沒有看他,自顧說道:“她是我們家裡的第一個小孩,本來應該是很受寵的,但因為我奶奶重男輕女,我大伯母就對她要求很高,家教特彆嚴,她幾乎沒什麼玩樂的時間,隻要考試沒有拿到第一名,就會挨罵挨打。高考結束後,我堂姐去了北京,但我大伯母仍然覺得不夠,要她考研,還花心思送她出國讀書,鍍得金越多越好,我四歲的那年,堂姐如我大伯母所願出國了,但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她出國不到一年就音訊全無,直到今天,我們都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世界之大,一個人何其渺小。

衛泯沒有多問,隻是安靜地等著她的下文。

“我爸媽可能是杯弓蛇影,從小到大都不敢對我有什麼特彆高的要求,但我一樣沒有選擇的自由,他們怕我走得太遠,像我堂姐一樣消失不見,總要把我放在他們眼皮底下才安心,我從小學到初中都在我爸爸單位底下的附屬學校讀書,學校裡不管是老師還是班主任都跟我爸爸認識,到了高中,我好不容易考出來了,老鄭又是我爸的大學同學。”溫辭自嘲似地笑了聲:“可能到了大學,我爸還會是我專業課的老師。”

她人生裡的每一步,都被提前刻上了標簽,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

像一湖沼澤,泛不起波瀾,連石塊掉進去,都隻能被吞沒。

“我是人,不是物件,沒辦法他們想放在哪裡就可以放在哪裡。”溫辭想起過去每一次無用的掙紮,每一次試圖做出的努力都被父母三兩言語粉碎,心中一陣無力和委屈。

她憋著眼淚,輕不可聞地說:“我也想要有選擇被放在哪裡的自由。”

眼淚什麼時候落下的,溫辭都忘了。

隻記得臉頰被指腹輕輕蹭過的觸感,一晚上沒怎麼吭聲的衛泯站在她麵前,雙手捧著她的臉擦掉她的眼淚。

這一刻,他們都忘了這樣的動作是否超越他們現存關係的界限。

她需要訴說,而他正好是那個傾聽的人,安慰似乎隻是附屬。